第89章

  弘安帝似乎被这句话点醒,瞬间福至心灵。
  倒也不是不行……咳,好像真不行。
  段明渊看着自己的儿子,非常不满:“我孙女呢?”
  段家长子:“……”爹,我什么时候成亲了?
  【钟璜终于找到自己的幸福不多说,他觉得自己的姐姐太可怜了,还要在边关吃沙子。主要是他寻思,当年自己一家人已经吃够苦头,现在家里条件好多了,怎么还要把姐姐丢在边关呢?
  现在他不怀疑老爹对自己有意见,他觉得老爹对姐姐有意见,单纯的傻孩子选择直接发问。】
  天幕上的钟璜还没问出口,众人已经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
  真是傻孩子,完全不知道什么叫你爹的重视啊。
  就连周叙言都大为皱眉:这不是单纯,这是傻得可爱。就算真登基,也会被底下的臣子耍得团团转。
  就连稍有家资的富户们都有些惊讶。经常抢夺家产的人都知道,大权交给谁,谁就别想安稳度日:并不是无谓的磨难,而是想要撑起家族,就要有匹配的能力,这能力总不可能凭空而来吧。
  天幕中,一大一小两人坐在马车里。已经中年的中宗仍未蓄须,看起来风华正茂,此时正倚在软榻上阖眼休息。
  听见儿子有些天真的疑惑,他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你觉得我对你姐姐不好?”
  钟璜迷茫中还是选择摇头,他小声道:“我只是觉得……阿爹为什么不把姐姐接回宫,而是把她留在边关吃苦呢?”
  中宗无言以对,盯着傻儿子的脸上下打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长叹一声:“你也没发烧啊……”
  钟璜:“?”
  中宗往后一靠:“真不知道我与你娘怎么生出你这么单纯的……别问了,傻孩子,回家吧。”
  第66章 来者不善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新的一天开始了。
  昨天天幕停止在中宗回到京城那一刻,后面的庆祝仪式都留给观众们自己回味,并且贴心地没有扰乱他们的一夜安眠。
  对顾寻辉而言,她已经从天幕中看见皇室血脉相残的未来,而她选择视而不见。
  毕竟钟琮都还没有降生呢,谈这些为时过早。
  两名侍女将顾寻辉仔细收拾一番后,她审视着铜镜中的自己。
  不过十几岁的少女,眉眼温柔婉转,虽然已经能隐隐窥见几分未来的模样,此时仍稍显青涩。
  顾寻辉看了片刻,从头上取下其中一支簪子,徐徐起身。
  她今日去赴宁远侯府的赏花宴,两家关系平平,太扎眼不好,还是素一些稳妥。
  坐上马车时,她心里还有些疑惑:自从天幕将她的身份揭穿,从前往来设宴的夫人小姐们,就很少邀请自己。
  顾寻辉并不惊讶。局势还不明朗,大家不可能冒着被砍头的风险相邀。
  但正是因此,她感觉更奇怪了。
  天幕准时得如同上早朝,在一个不早不晚的时间安稳地跳了出来:
  【前面说到,中宗携大军班师回朝。深夜庆功宴结束后,中宗与皇后回家聊天,围绕的话题还是两个孩子。
  继承人这样的家国大事,他俩就和拉家常似的说完了。】
  天幕逐渐暗了下去。
  宫室里只亮着两盏油灯。即使登基已有三年,早年节衣缩食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回来。
  帝后二人并肩走进宫室,屏退宫人。借着月光,皇后把奏折堆放到一起,这才随口问:“你对仪娘似乎关注得有些过分。”
  二十年多年的夫妻,从少年走到中年,彼此的了解实在太深。
  中宗提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热茶,推到妻子面前,平静道:“她想要当皇帝,我当然要多多关注她。”
  皇后对女儿的心思了若指掌。作为母亲,她替女儿忧心,也替儿子挂怀。
  她知道长女聪慧,踌躇满志;也知道儿子软弱单纯,做闲散王爷逍遥一生,才是他更好的归宿。
  皇后原本是想替女儿打探一二,却没想到……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两人的脸,连皇帝那理直气壮的神情也一览无余。
  “钟璜呢?”她问,“你准备怎么办?”
  皇帝平静道:“他想和段明渊的孙女成亲,我当然成全他。”
  皇后沉默了,准备好的满肚子话没能说出来,倒被噎了一下。想来也是,从她开始掌权起,仪娘就随她四处奔波,如今带兵北上,同样战功累累。
  她在京城看到的是战报,同在北疆,皇帝只会看得更清楚。
  中宗等不到她说话,疑惑问:“你不同意?”
  皇后盯了他一眼。
  她当然不是不愿意,而是有些恍惚。从十七岁走到今天,从不能参政的当年走到现在,她的女儿也有了更广阔的天地。
  她忽然微笑起来,笑容明媚:“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一定要送仪娘上去。”
  这会是一条艰难的路,但钟琮这样选了,想必她甘之如饴。
  皇帝不再说什么,两人靠在一起,借着一点昏黄的灯光,轻声说起了话,从北上第一天说起,直到得胜回朝。
  躺在床上睡着前的最后一刻,皇后忽然问:“行远,你为什么愿意……”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丈夫和大部分男人不一样。
  固然,她自信于自己的才学,绝不落后于旁人。但即使如此,受制于性别,她也很难有自己的天地。
  如果丈夫不同意,她也会一意孤行,可那要面对的阻力,是绝对呈指数级上升的。
  皇帝好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有。她等了许久,只听见轻微的呼吸声,轻叹一声,闭上眼睛就要入睡。
  “昭娘,你知道的,男女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谁强谁就上。”在她身侧,男人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皇后知道,他说的不止是女儿。
  他辛苦十几年,固然有相当程度是因为看不惯五皇子倒行逆施,看不惯天下纷乱。某些意义上来讲,他的确是理想主义者,想要终结战争,想创造一个盛世,但他绝不是完全只为了道义的追求——他还没有无欲无求到成为圣人的地步。
  继承人会是永远绕不开的话题,钟璜可以是更方便的理由,但也仅仅是方便。
  他总不能两眼一闭,不闻身后事。
  外祖的前车之鉴还在眼前,他如果当真随便选一个太子,就开始眼聋耳瞎,大概率百年之后,会马上跳出来一个李行远、赵行远,前来惩奸除恶。
  继承人的选择当然要谨慎,碰巧钟琮除了性别,没有任何让他不满意的地方。
  那他干嘛要舍近求远呢?
  皇帝的眼里是看不见性别的。
  “她够努力,够聪明,就给她这个机会。”皇帝平静道,“只要她有能力撑起这个天下,为人父母,当然要给她更宽阔的天地。”
  说完,他笑了一声:“如果二郎也这么聪明,我倒要发愁了。”
  皇后被他逗得笑出声,随即强行控制住自己,低声调侃:“二郎这个样子,你责任很大。”
  “……”中宗皱着眉头,左思右想,不得不承认:老二跟着自己,老大跟着母亲,到底哪里出了差错呢?
  明明他还挺会带孩子的。
  【夫妻二人聊天的其他内容不能流传于外人口中,就连起居郎都没有听到墙角,因此史书只简略地记载了一句“帝后夜议于乾清殿,决意立长女为储。”
  这真是我没有想到的,你就不能扒墙角偷听一下吗?没有半点作为史官的责任心!
  不过根据后人的猜测,大概率他俩在这一个晚上已经达成了完美分工:这里指的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然后钓鱼执法,翻脸无情。】
  顾寻辉靠坐在马车里,扶着车窗看向天幕。
  天幕似乎很执着于塑造出一对满腹坏水的帝后夫妻。
  顾寻辉不知道是不是未来的自己就是这样,她对此没有什么想法,只觉得挺好。
  正如此想着,马车停下,马夫折身道:“小姐,宁远侯府到了。”
  顾寻辉无暇再看天幕,提着裙摆徐徐起身,温和道:“你停车到车轿房去,晚些再来接我。”
  说罢,她从马车里走出来,随着侯府几名仆从的指引,向内走去。
  大户人家的家眷们早已聚在一起,衣着锦绣,笑容满面地闲聊着什么。与她们相比,顾寻辉实在太过朴素。
  她不动声色地加入其中,只称赞不发表言论,谨慎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宁远侯府的薛小姐朝她走了两步,笑道:“许久不见,顾妹妹真是愈发容光焕发了。”
  薛云亭还没有靠近顾寻辉,顾寻辉已经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无他,这位薛小姐从来眼高于顶。自己父亲不过一个三品官员,一砖头丢下来能砸死三个三品官员,实在不起眼。
  她这句妹妹,听得顾寻辉浑身不自在,直觉来者不善。
  她不动声色,随口糊弄过去,与一群人绕过庭院,看了不少珍奇花卉,终于有人忍不住冲她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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