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方木心里泛起一丝怜悯,刚想出言找补,又听他扶额道:“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院里,要么找几十个乐师赏点没意思的歌舞,要么摸着冰冷的珍宝,数着冰冷的地契,用些日日重复的美味佳肴,旁人接近我只是为了钱权名,什么都得防备,还是你这里好。”
“坊里卖的都是我没见过的衣裳,和我住的地方天差地别,处处透着简单和朴实。”
方木:“……”
这人是怎么活到这年岁的?怎么没被人揍死?
赵临又朝她笑了笑道:“真羡慕你,能过这般普普通通的日子。”说着,他将手中瓜子往身旁人手中一丢,撑着懒腰道:“让我试试你这里的衣裳,穿在身上是不是能将人的皮蹭破。”
瞬间,方木换了一幅嘴脸,谄媚道:“赵公子,您真是有眼光,我这里的衣裳全都是京城最好的料子,最好的绣娘,保证你穿起来像没穿一样!看您这般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旁人我只卖他一件三百文,你的话,一件三十两。”
——
陈府中,南枝托腮坐着,出神想着什么,一手搭在桌上。
娄大夫搭脉诊了会,回道:“夫人身子无恙,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先前体内寒症也恢复得不错,往后按时用药,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痊愈了。”
南枝回过神,期盼问道:“那我这次还用施针吗?”
娄大夫摸着白须,终于心善一回道:“这次不用。我忘了带银针,下次给你施。”
南枝撇撇嘴,嘁了一声道:“那你下次还是别来了。”
娄大夫收拾着药箱,打算再给她重写一份药方,抬目看了圈四周见着没人,眸光轻闪道:“今日我走得匆忙,待会还要去给沈公子施药,他受的那十脊杖有点严重,寻常也不注意,倒不知什么时候能好。”
南枝动作微顿,过了会质疑道:“沈言灯是不是偷偷给你塞钱了?”
娄大夫心虚地讪笑,挠挠头道:“没有没有……我怎可能是那种为了一点银钱就屈服的人,只是随口一说。”
南枝全然不信,上次沈言灯就是以娄大夫的名义将她唤出府的,他肯定早就屈服在金银财宝的诱惑下了……真是的,有这种好事也不分她一半。
她转瞬想到沈言灯,还有那十脊杖——沈言灯将沈父告到了御前,模糊不清的罪责全推到了沈父一人身上,在帮谁掩盖什么?可他来京至今,倒也未听闻他与谁结交过近。
这几日的事,不知他有没有参与,若是参与,又扮演了什么身份。
南枝敛下眸光,状似不经意问道:“娄大夫常去沈府,知道的事应是多点,沈言灯在京中有没有结交密切的好友?”
娄大夫写好了药方,吹着墨迹,费力想着回道:“好友?沈公子一直是独来独往的,除了公务,最常关心的就是……”说着,目光挪到了她身上。
南枝避开那道视线,轻咳了声,忽地反应过来,问道:“那沈伯父呢?沈伯父向来宽泛,到京中定是广为结交吧。”
第93章 沈家果然是甜的
娄大夫随口道:“沈家以往的确常邀客作饮,不过自从沈大人流放后,便再没有了。”
南枝眉尖轻皱,沈家是有牵扯,但绝不像是幕后主使,定是在为旁人隐瞒。而往年沈父对沈言灯寄予厚望,事事严苛,可怎么也没到针锋相对的地步,甚至主动在御前揭发他。
她摸摸下巴,着实想不通:“沈家居于扬州,从未听闻沈伯父对陛下有过什么怨言,你说沈言灯非要在御前告发沈伯父?”
娄大夫自被沈言灯寻来京城后,因要禀告南枝的事就常常出入沈府,从沈父身居侍郎再到如今府中情形骤转,他将所有都看在眼里。
要说异样,掰开指尖能念一夜。
父不父,子非子。沈府表面和谐,父子相尊,可沈公子素来不喜其父,背地从未有过一句好言,直至被流放那日,他正巧在给沈公子敷药,全府上下竟没一人敢相送。
他将新药方放在桌上,看她一眼犹豫许久才道:“不过我听沈府下人说,沈大人流放前的那一晚,两人当众在堂前争吵过,言语间提到了一人……”
南枝好奇地睁大眼睛:“谁啊?谁啊?”
娄大夫将目光定在她身上,沉默半晌道:“你。”
“我?”南枝疑惑反问:“我?怎么会提到我?”
娄大夫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算着日子,沈大人估摸都离京城百里远了,要想知道,你恐怕只能去问问沈公子了。”
南枝僵笑一声,含糊几句赶紧将他送走了。
她坐在椅上,费力苦想许久,都没法相信自己和沈伯父流放的事有关系。
没一会,陈涿从府衙回来了,将手中的油纸包递到桌上,问道:“大夫来过了吗?”
南枝捻起腌果往嘴里丢着,齿刚咬下就酸得面目狰狞,敷衍道:“来过了,没事。”
陈涿垂目看向那药方。
南枝强行将腌果咽下去,瞄他眼又捏了一颗,故作无事道:“你弯点腰。”
陈涿不解,却还是朝她凑近了点,垂眸直勾勾看她。
说时迟那时快,南枝的手蓦地一伸,将腌果塞进他唇里,再紧紧捂住道:“你尝尝,很甜的。”说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神色变化,却没发现丁点异样。
她犹疑地松开手,不死心地问道:“甜吗?”
陈涿如常点头。
南枝睁大圆眸,又特意捏了块一模一样的塞进嘴里,酸出了两眼泪花,她费力咽下,擦着眼尾道:“陈涿,你舌头有问题,趁着娄大夫还没走远,让人将他叫回来给你瞧瞧吧。”
陈涿维持着弯腰的姿势,笃定道:“可能你给我的那颗就是甜的。”
“是吗?”南枝满眼质疑。
陈涿面不改色:“想尝尝吗?”
南枝眨眨眼,双颊瞬间涨红,他就是故意的。
她伸手捏住他的脸,凶巴巴道:“不想。”
陈涿面露遗憾,道:“真的是甜的。”
南枝哼了声,又随手捏了一颗腌果塞到腮帮,强行压下酸味,得意道:“其实我刚才都是装的,装的像吧,我吃的每一颗都是甜的。”
陈涿眸光流连在她面上,缓缓道:“我不信。”
南枝警惕地用双手拦住了他的脸:“这次不可能让你得逞的。”
陈涿舌尖压下一股酸涩,转眸看向燃起的烛火,快要到晚膳的时辰了,想着他直起了身。
忽地,她想到了方才娄大夫所说,眸光一闪,手就拽住了面前人的袖口,仰首露出甜润的笑:“陈涿,我想去见个人。”
陈涿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这几日京中多事,记得让白文随行。”
她唇角一翘:“你同意了,不准反悔。”
陈涿垂目对上她鬼祟的神色,眉梢轻扬,伸手捻起她散到脸颊的碎发:“是要去见谁?”
南枝略有点心虚,拽着袖口的手往上攀,勾住了他的指尖,一本正经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相识的人受伤了,若有空闲,应当去关怀一番。”
陈涿眉心一拧:“沈言灯?”
南枝一脸夸张地惊叹,睁着圆眸夸他道:“陈大人真是神机妙算,聪慧过人,我随口一说就知道是谁了。”说着,指尖在他手心轻挠了下:“我听说聪明的人都很大方,绝不会在意一些细枝末节,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对吗?”
陈涿:“……”
他垂目,反手拉住她的指尖,语气轻淡:“我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南枝弯着眼尾,腾地站起身,双手圈住了他的脖颈,仰首亲向他的唇,舌尖瞬间涌入艰涩酸意,她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果然是甜的。”
——
隔日,马车停到了沈府门前。
车厢里,南枝看向身旁手捧书卷,专注翻页的人,犹豫道:“你近来不是很忙吗?真要在这等着,我不知什么时候出来。”
陈涿动作一顿,抬目看她,质疑道:“你要在这待很久?难不成要过夜?”
“当然不是。”南枝睁大眼睛:“怎么可能在这过夜,至多只要一刻钟就出来了。”
陈涿勉强满意,重新挪回视线:“既要不了多少时辰,我就在这等你,免得府中突然冒出什么表里不一的贼人,也好直接进去搭救。”
南枝半点不信他这说辞,一步三回头地下了马车。
沈府是沈家入京时随意赁下的府邸,而后沈言灯跃居御前也没更换,一朝出事,半数人受到牵连,除却几人流放的,剩下全都回了扬州城,如今上下冷清清的,没多少仆役,寥寥几个也只在外院打扫。
南枝刚入府,郑叔就瞧见了立刻向沈言灯禀告。
沈言灯正在更换脊背的伤药,听着禀告面色一滞,不相信般皱眉看向随从道:“你说是南枝?”
郑叔忙不迭点头道:“对,就是南枝姑娘,我让人将她先引到堂前喝茶了,说公子待会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