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朦胧中,她想,自己说得果然没错,陈涿就是小心眼!!!
第56章 分房
娄大夫在外徘徊了阵,飘白胡须和银发被冷风吹得凌乱,念着时辰差不多了,这才转身回了房内,刚进去,就觉出一阵难言的氛围,陈大人面色稍霁,唇角却不知怎地破了个口,正将汤婆子搁到夫人手里,夫人双颊通红,唇上也是一团艳色,带着恼意躲着他的动作。
他轻咳了声,装作什么都没瞧见,上前快速起了银针,收好又诊脉道:“夫人的身子恢复得很好,只是往后需得注意些,少食辛凉冷物,汤药如常,每十日施针一次便无恙了。”
南枝在心底哼了声,少食辛凉冷物,绝无可能。
陈涿淡淡颔首,示意他退下。
南枝臂弯上有些酸疼,她试探着动了下,疼得难受瞬间放弃,任其放在桌面上。
木架上的铜盆盛着热水,陈涿上前垂首,修长指尖捏着帕子在内反复浸泡后拧干,坐在南枝身前,拉过她的左臂,熟稔地将热帕敷在了上面,冒进肌肤的热意瞬间驱了不少酸麻感。
几缕墨发顺着肩侧滑落,陈涿眉眼清隽,脸颊映着昏黄烛火,似是素面为底,艳梅为饰,莹光烁烁的玉瓷,眸光认真地落在了针眼处,轻执手心,将热帕反复移动。
古人说,灯下看美人。
果然没错。
南枝心底再次洋洋得意起来,她真是聪明,就连失忆都找了个皮囊好看的,瞧着就赏心悦目,她挪开视线,以免再次被蛊惑,凶巴巴道:“今夜你去书房睡!”
陈涿挪帕的动作一滞,抬眸幽幽看她,道:“你要与我分房?”
莫名地,她在这平叙的话听出了几声怨气,衬得她做了欺负人的坏事似的,她挺直腰杆,做出恶霸凶神恶煞的样子,可惜威慑力不足:“是你先偷亲我的!还、还好意思问我……”
陈涿抿了下被她咬出口的唇,舌尖甜意尚未完全褪去,一直漫到喉间,可这点远远不够,平不了愈发汹涌的燥意,他掩着浮躁,揭开帕子,将其随手放到铜盆里,看她一眼,状似平静道:“这里不比书房,夜中若热,莫要掀被。”
南枝活动着手腕,含糊嗯了声,好似根本没在意他的话。
直到木门被合上,她的眉眼才耷拉下去,唇角没了弧度,托腮出神地盯着虚空。
其实她也不想一个人。
这夜两人实打实分了房。
南枝乱想到了下半夜才堪堪合眼,将满床被褥翻成了一团,自是睡到了日上三竿。
书房炭盆,厚褥却也都齐全,可开着窗,炭盆未燃,陈涿坐于桌旁,寒风簇簇地吹卷满屋,哗啦掀动着书页,将他的脸色也冻得苍白。
烛火晃得厉害,如婆娑树影横亘在漆面上。
他没半分困意,将桌上密笺处理了后,才起身行至窗前,看着天际隐隐生出的虚白,和满院的沉寂。
——
晌午前,陈涿应着赵临的约,到了京中一不起眼的酒肆。
桌案已摆好了昨日未下完的棋局,赵临体弱,这般冬日即便裹了满身,脸色依旧瞧着不大好,可见着他来,仍兴致勃勃地露出喜色,道:“昨夜孤已琢磨过了,今日这棋局我必胜你。”
陈涿在他身旁坐下,瞧了眼棋局随意屈指落下一白,赵临见着,忙不迭跟着落下,启唇道:“昨日夜里,除了圣旨,父皇身边的人也去了趟沈家,偷偷摸摸的,不知在交代什么鬼祟事呢。”他啧了声:“你想要引蛇出洞,可若不慎,反被这毒蛇咬上一口就麻烦了。照孤说,不如直接寻个由头将人落狱,杀了就是。”
陈涿落子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道:“赵临,杀人解决不了任何事。”
赵临轻嗤了声,带着调笑看他:“孤听说那沈言灯可是和你那夫人有旧情在前,旁的不论,你就不怕她真抛了你,与那沈言灯在一块?”
陈涿眼睫一颤,本选准位子的白子偏移,落到了角落里,赵临一喜,忙不迭按下黑子,一个个捏起被围困的白子,冲他得意笑道:“到时和离书一扔,可就没有转圜余地了,你如今说得好听,事事都想得个万全,人人都想护上几分,颜明砚不让孤杀,又放任沈家攀上父皇……到时独独自己落了孤苦伶仃,可别后悔。”
陈涿抬眸,敛回袖口,冷冷看他。
赵临少见他这般神态,来了兴致,蓄意地添柴加火:“这说得好听些,你们是成了亲,算作夫妻,可追根到底,你那夫人失忆就如醉酒一般,意识不明时做了桩错事,随时都有转圜余地。”
“没有余地。”他忽地道,瞳仁幽深,声线泠泠似是琴上紧弦道:“南枝与我是圣旨赐婚,婚后不到半载,若要和离,需得要陛下应允,沈言灯想污我与柳家勾结,妄图弑君,便不会轻易拆了我与南枝。再且——”他垂睫,又放下枚白子,剔透的乳白瞬间堵住了黑子大半的气,只余颓势:“就算南枝与我是错,行至此步,也只能就此错到底。”
赵临瞧了眼棋局,啧了声没兴致再玩了,将手中棋子一扔:“没意思,再也不与你下棋了。不过,孤只提醒你一句,人心易变,就算是枕边人,也得时刻提防些,难保有朝一日她为旁人,对你下手。”说着,他撑了个懒腰,将手放在炭盆那烘着,垂目道:“冷暖还是握在自己手中要紧。”
陈涿看着他有些寥落的身影:“听说东宫有个侍妾怀了孩子,是你下令落胎的。赵临,陛下唯余你一子,若你出事,应有子嗣承你的位子。”
“等孤死后,一个幼婴能有何用?只能做旁人的手中棋,阵前质,生死不由己,就似孤如今受陈大人牵制一般。”赵临的手心停顿在炭盆上,感受着灼热,这才隐约给了他几分活着的意味:“陈涿,孤能活几年?三年?四年?已经全靠天收了。等到那时,时局若能定,孤也能坐上那位子,到时再生个由陈大人控制的棋子吧。”
陈涿看着他孱弱的身影,垂睫拿起盏内吃掉的一枚黑子落下,瞬间满盘局势扭转,白子被尽数围剿,逼到绝路。
——
陈涿回府时,给南枝带了那酒肆闻名的梅花汤饼,可惜她还在榻上未醒。
层叠的青帐被掀开,就瞧见了南枝不大安分的睡姿,左歪右斜的,腰间和小腿都露出一截瓷白,莹莹晃着眼,陈涿俯身,试图将人拉起来:“用药的时辰到了。”
南枝正梦到兴处,皱眉反手一拍,骨碌碌滚到深处,用被褥蒙住脑袋,他看着被拍红的手背,面露无奈,倾腰直接连人带被拉到了榻边,南枝再也没困意了,腾地坐直身子,带着满脸起床气看他道:“我的病还没好全呢,怎么能这样对待病患,连觉都不给睡!实在是太过分了!”
“今日你恐怕没功夫睡觉。”陈涿意味不明道:“先起来洗漱,桌上有梅花汤饼,尚还热着,快些尝尝。”
南枝愣了下,今日她能有什么事要做,没约昭音她们,更没事要去方木那,她半信半疑下了榻,打着哈欠连声唤着云团,洗漱后就见着了桌上的木盒。
梅花汤饼实则是面食,掺了红曲粉的面捏作梅花状,呈浅绯色,浸了白梅和檀香,又以鸡汤为底,在冷冬用上一碗格外暖胃。
南枝小口抿了口汤,舒服得弯起了眼尾,在心底勉强原谅了陈涿,
清汤寡水了这几天,她的嘴巴受了大苦,煎熬得难忍,终于能吃些好的了,自然胃口大开,下一刻云团却将苦凄凄的药碗也递到了她面前:“姑娘用完膳,别忘了喝药。”
南枝垂首,只当没听见,捏着瓷勺盛起“梅花”,腮帮高高鼓起。
只可惜,这膳食没用完,人就来了。
院外响起一阵高过一阵的抽泣声,似被下人拦在了院口,影影绰绰只能听个大概,南枝抬首,莫名觉这声音熟悉,放下瓷勺刚准备起身,却被从屋内走来的陈涿按着坐下,道:“先用膳。”
南枝好奇地探眸望了眼,什么也没瞧见便捻勺继续用着午膳,陈涿坐到她身旁,将药碗拉到面前,用勺轻轻晃凉。
院外声音愈发高:“柳南枝你快出来,别以为装作没听见就能混过去了,那是你的亲生母亲,难道就要这般放任不救吗!”
是柳明珍的声音。
南枝又抬起了脑袋,咽下一口汤,这是恢复记忆后头一回再见到柳明珍,她瞄了眼陈涿手里滚烫冒气的药碗,果断起身,趁他不备连忙往外走。
地面湿滑,挂着霜,又结着薄薄一层冰壳,融得行人衣摆尽是泥点。
院门口,柳明珍妆发凌乱,满脸泪痕,衣摆沾满雪融后的泥灰,好似匆匆偷跑出来的,被丫鬟婆子拦在院外,一见着南枝,目光顿时落到她脸上,高声道:“南枝,母亲被抓走了,你快救救她!”说着,气愤地大力甩开拦她的人,走进去就拽住她的手腕道:“你是公主的儿媳,一定有办法将母亲救出来!”
南枝尚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可手腕被她拽得有点疼,眉心拧着,身后云团见了,愤愤咬牙走到前面,一把推开柳明珍,道:“你怎地还有脸面来这见姑娘,要不是你,姑娘也不会受惊被冻,重病到如今,日日都得喝药施针,凭什么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