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南枝最后朝颜明砚满含鄙夷地重哼了声,快步跟在陈涿身后走了。
  颜昭音狐疑地来回看看,凑到颜明砚跟前道:“哥,我怎么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颜明砚收回视线,唇角戏谑的笑收敛了几分,一把揽住她的脖颈,散漫道:“乱想什么。不是说要打马球,特意过来选马的吗,你看看想要哪匹?我替你掌掌眼。”
  颜昭音瞪了他一眼,扒开他的手:“别动我,还有你又忘了,我已经很久不打马球了,是凝欢要来选的。”
  颜昭音做事向来只图个新鲜,三天一过便失了趣味,转而喜欢上旁的。颜明砚没在意,只心不在焉地“哦”了声,敷衍道:“那你快点。”
  他懒散站着,眸光随意投向远处,高束墨发微晃,绯色锦衣被风刮起,飘在青绿草地上,像是生在盎然草丛中的招摇艳花。
  陈涿和南枝并未走远,待远离了那三人,只能见到模糊的身影时,便停了脚步。
  南枝早已迫不及待,见他停了连忙凑近到绯马身旁,抬手轻摸那坠着光滑绯毛的马脖,又满眼期待地看向陈涿道:“我能上去了吗?”
  这马比昨日府中那匹矮了许多,不需旁人搀扶,她就能很顺当地爬上去。
  陈涿将引绳将手上绕了圈,见这马是被全然驯服过的顺从温和模样,这才松开引绳,又查看了下脚蹬和马鞍,便朝她道:“上去吧。”
  南枝得了答案,飞快地踩上脚蹬,小心翼翼地坐稳在马背上,她握紧缰绳,轻轻勒了下,马匹立刻从鼻尖呲了声,又踩了踩马蹄。
  和昨日束手束脚的感觉很不同,她一人坐在马背上,握着缰绳,眼前尽是空旷又辽阔的原野,好似轻夹马背就能前行。
  她眼尾弯弯,唇角高扬,发间坠下的细珠流苏在阳光映照下散出熠熠光辉,满脸神采飞扬的喜意:“陈涿,你能拉着绳子,带我走一段吗?”
  陈涿抬睫看她一眼,没去拿那缰绳,眸光定在她身上道:“把手给我。”
  南枝愣了下,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犹疑着伸出了手。
  掌心稚嫩却还留存着些细小的划痕,鎏金光线映照着,似也蒙上了一层光亮。
  陈涿眸光微深,拉住那手心,快速翻身上马,坐在了她后面。
  宽阔又温热的胸膛瞬间包裹住了她,脊背毫无保留地贴在他身上,一双臂弯绕到她的前面,紧紧地包裹住她,甚至能感受到在耳畔冒出的气息。
  南枝耳垂浮现红意,眼神飘忽,只觉处处都不自在。
  陈涿轻夹马背,勒紧缰绳。
  瞬间,骏马微垂马首,身体向前倾,如同窜飞箭矢般奔跑在草地上。
  脆青衣裙成了浮在半空的锦绸,裹挟着身后飘扬的玄衣,一起翩跹舞动,绘出各种弧度。
  南枝身体剧烈晃动,扑面而来的夏日凉风使其有一瞬间茫然,待见到四周快速闪过的景色后,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缩紧了身子,闭上了双眼。
  陈涿垂首,近乎快要贴上她的耳垂,启唇道:“被人牵着引绳,永远也走不远。”他抓住她的手掌,将其放到缰绳上握住:“只有自己握住缰绳,决定速度方向,才能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他侧眸,下巴垂在她的肩处,彻底贴上了她的侧颊,轻声道:“南枝,睁眼。”
  骏马飞驰,哒哒马蹄声清脆又快速地响动着,踩过冒着嫩芽的浅草,漫无目的地奔跑着。
  南枝浓密又乌黑的眼睫缓慢颤动着睁开,双手紧紧握住了那根缰绳,颠簸的摇晃感让她隐隐难受,可很快她就适应了,好奇地望向灿烂光辉笼着的前方,握住缰绳的指尖用力,调整前进的方向,感受从脸颊飞过的清冽。
  她好像摸到了风。
  不知何时,控制缰绳的另一双手收了回去。
  另一边,王凝欢站在几匹马旁,心不在焉地应和着话,眼睛却不自觉落在远处共乘一马的两人身上,神色愈发黯淡失落。
  颜昭音问了几句都没得回应,皱眉才见着王凝欢失魂落魄地瞄着远处,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去拽颜明砚的袖口:“哥,你觉得这匹马怎么样?”
  没有回应。
  “哥?”颜昭音眉心深深拧起,凑近些:“哥?哥?你想什么呢?”
  颜明砚双手抱胸,一脸烦躁,站在原地不动。
  颜昭音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哥——你傻了?”
  颜明砚被唤回了神,皱眉看向她指的那匹马,这才答话。
  这边,南枝全然沉浸了纵马疾行的趣味中,眼眸涌出鲜亮的光彩,什么也没察觉,待反应过来时,已经走了很远。
  她一惊,连忙勒紧缰绳,慢慢地停了下来。
  垂首,看向独自攥紧缰绳的那双手,她眨了眨眼,胸口的心砰砰乱跳着。
  陈涿翻身下马,漆黑眼眸仰着,落在她红通通的脸上,云淡风轻道:“做得不错。”
  南枝反应过来,激动又兴奋地看向他:“我终于这么快就学会了,真是太厉害了!而且在马上时,我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这么快就掌握了要领,驾马跑了这么远!陈涿我是不是你教过最有天赋的!”
  只教过一个学生的陈涿沉默,在她期盼的目光中迟疑地点了点头。
  南枝更得意了,捏紧缰绳,决心寻几个人炫耀一番,很快她就将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三个人身上,道:“陈涿,我再骑几圈。”
  第17章 生气我没生气
  “颜明砚——”
  清脆又带着几分得意的声音蓦然响起,钻进了三人耳中。
  颜明砚下意识抬眸,就见着南枝灵活又自如地控制着缰绳,眉梢高扬,似是一朵生机盎然的青花,驾马行过高矮不一的草地,停到他面前。
  “颜明砚。”南枝拽着缰绳,驱马在他们三人来回绕圈:“睁大眼睛看看,我骑得好不好?短短半个时辰我就学会了,而且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她蓄意勒着缰绳,驱使骏马小步踱着,以期让他们全都看到自己矫健又敏捷的身姿。
  颜明砚回过神,嗤笑了声:“不就是学会骑马了吗,京中有几个不会?”
  颜昭音奇怪地看了眼她这兄长,莫名觉得他今日说话沾满了刺,非要讽南枝两句才高兴,往日最是散漫的人,连陪她出门参宴都不情愿,今日听着她要来选马,却破天荒地答应帮她掌眼,又说过几日愿和她一道去看马球。
  不对劲,很不对劲。
  不过南枝毕竟救了她和母亲,有难以回报的恩情,身上也的确有一丁点值得钦佩的地方,颜昭音轻咳了声,目光闪烁,别扭地开口:“学得很快。”
  南枝愣了下,待确认是谁说出的后双眼蹭地一亮,连最会嘲笑她的颜昭音都夸她了。
  她果然厉害。
  颜明砚心中一动,从仆役手中随意扯过一根引绳,利落地翻身上马,绯袍散在马背上,落在额角的乌发飘扬,看着她挑眉道:“胆小鬼,敢和我比试吗?”
  南枝被一激,仰起下巴,轻哼了声:“输了可别哭。”
  颜明砚不屑地笑了声,握紧缰绳快速驱马往前,说话声与风夹杂在一块:“谁先到那林子就谁赢。”
  南枝还没准备好,就见他抢先跑了,磨牙骂了声小人,连忙拉紧缰绳,快速跟上前面的绯衣少年。
  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在空旷草地上鲜亮又出挑,银鞍亮袍追着夏风,嬉笑踏青,纵马疾行,满是鲜衣怒马的年少意气。
  陈涿立身站着,唇角紧绷,眸光落在远处。
  白文上前,躬身小心禀告道:“大人,太子派去查探的人回来了,如今正在府衙等您。”
  陈涿收回视线,淡淡道:“回去吧。”
  陈涿与他们不同,年少入朝,又是天子近臣,尚未品味打马游街的少年趣味,便要应对朝中阴私,心性愈发沉稳冷淡。
  自别苑潜入刺客后,满京严查,正是督京司繁忙多事之时,能抽出几个时辰的空闲已是难得,由此耽搁的公务只怕堆满了案牍。
  待南枝骑完一圈后,才发现远处的人消失了,只剩白文一人侯着。
  她一惊,心口惴惴,以为是自己将陈涿晾在那太久,他这才一时生气离开了。
  来不及和颜明砚打招呼,她连忙驱马到了白文身旁,翻身下马,紧张问道:“陈涿呢?”
  白文道:“姑娘放心,府衙有急事,大人先行回去处理了,待到下值后再来接姑娘一道回府。”
  南枝放松地舒了一口气,捂住胸口道:“那便好那便好。他没生气便好。”
  白文欲言又止,抬眸看了南枝,还是将话咽下去了。
  ——
  日落黄昏,暖色笼住青绿不一的草地,渐渐投上了一层温暖又宁静的光辉。
  南枝和颜明砚在京郊赛马就赛了许久,到最后也没分出个胜负。
  她气喘吁吁地勒紧马绳,转首见着马车来了,脸上立刻浮起笑意,快声道:“颜明砚,我不让和你比了,等下次我一定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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