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只是我很好奇。”杨瑰司笑够了之后,逐渐收敛起笑意,很认真地问她,“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有什么不同?为什么昨天她背上还没有东西,你一走,它就又来了?”
  “你说的东西是指什么?”常喜乐迅速抓住她话里的重点。
  “喏,就她背上那个,你看不见?”杨瑰司朝方信艾的方向努了努嘴,她已经哭累了,现在仍然伏在膝上抽泣,“她刚告诉我你昨天也一直盯着她的背看。”
  “我其实没有看见,是……”常喜乐摇头,她刚要张嘴再说点什么,但心神一转后,及时住嘴,只是不慎磕到了自己的舌尖,嘶了一声
  难道要告诉她,是猫看见的吗,这种荒谬的说法谁会信?
  “是吗……?”杨瑰司狐疑地打量着她,就在这时,一边的方信艾突然又默不作声地站起来,抓起桌上的食物就毫无形象地往嘴里硬塞。她已经饱得不行了,然而即使撑到干呕,也一刻不停地在进食。
  常喜乐握住方信艾的肩膀想让她保持清醒,却完全阻止不了她。
  “好吧,我虽有办法,但只能治标不治本。”杨瑰司摊了摊手,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黄色的纸,又随手用食指从桌上水杯里沾了点水,然后聚精会神地在那纸上写写画画些什么。水渍在黄纸上留下一道浅痕,随后慢慢风干不见了。
  杨瑰司对着符纸吹了口气,然后按在了方信艾的背上:“得嘞。”
  方信艾的动作戛然而止,她揉了揉眼睛,茫然道:“我在干嘛?嘶……我的肚子好痛。”
  杨瑰司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个饼干递到她面前,问:“还吃吗?”
  方信艾怔怔地看了这饼干一会儿,然后突然捂住嘴,冲到了厕所。随后两人就听见厕所里传来一阵干呕声。
  “她短期内应该都不会再想吃东西了。”杨瑰司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地拉开凳子坐下。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常喜乐问。
  “饿死鬼附身,听过吗?”杨瑰司抬头看她。
  常喜乐点头。这种话总是用来形容那些饿坏了的人,从前作文课上老师列好词好句时就偶尔提到这类词,列举这样的比喻手法。
  但杨瑰司所说的版本和这种传统的比喻大有不同。
  小时候,杨瑰司和外婆一块儿生活,就住在某座山上的小村庄里。那村里有个四十多岁未娶的男人,平时只出门打些零工维持生计,然后把大部分的钱都用来赌博。等到输个底掉,再重新去打零工,如此反复。他一向只会赌自己拥有的东西,绝不欠账赊账。这样一来,无论再怎么输,大不了也就是从零开始,钱总归可以再挣么。
  然而有一天也不知怎么的,他和几个村外人打了一宿麻将,输红了眼,连着还向他们借了好多钱,最后全输出去了。
  光靠打零工可平不了这个账,那男人就干脆找了门路出海去了。大家都说他这一走是为了躲债,不会再回来了。
  然而一年后,那男人竟然回来了。他回来时正是晚饭时间。那几户人家还围着桌子吃饭呢。那男人做的第一件事是把钱拍在那几个外乡人的桌子上,然后就自顾自去厨房拿了晚饭开吃了。
  因为他乍一下还了这么多钱,这一家人虽然有些不满意他不问自取来吃饭,但也没说什么。
  然而过了会,大家都觉得不对劲,这男人把这饭桌上四人份的菜全一扫而空之后还是觉得不满足。他的小腹已经鼓得像气球一样了,可他还嚷着饿,还要再吃。
  那户人家的妻子觉得他是出海的时候过狠了苦日子,看着怪可怜的,打算再去厨房给他煮碗面。可她刚站起来就被丈夫拉住了。
  那丈夫仔细端详着这男人,只看他双眼无神,直喊饿,觉得不能再给他吃了。从前也听说有人因意外饿了很多天,然后一口气吃了大几人份的饭菜,最后喝水,食物在胃里膨胀,就这么活生生把人给撑死了。
  这人要死在自己家,算个怎么事儿?于是这丈夫摆了摆手,让男人上别处吃饭去。
  然而这男人没有吃的,脾气却突然变得狂躁异常。他一把掀翻了桌子,打伤了来阻止他的妻子和丈夫,最后跑了出去。
  等到众人在山林里找到他的时候,只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可他竟然是饿死的。
  当地有老人说,那男人在海上的船只出了事故,一直在无边无际的海面飘荡了很久。最后船上的粮食早已用完,等海上的其他商船遇见他们时,那船上只剩下了那个男人。
  很难说那些消失的人都遭遇了什么。而活着回来的那个男人,谁都不知道他在船上的那么多天,究竟是靠吃什么,才成功地活了下来等到救援。
  有老人家说,他这是被那些饿死的冤魂附身,所以才会无度地索取食物,直到死去为止。
  “你的意思是,方信艾也是类似的情况?”常喜乐问。
  杨瑰司点点头,补充道:“她不停暴食却一直变瘦,这根本不符合自然规律。我觉得十有八九是被饿死鬼缠上了,但不知道诱因是什么。”
  常喜乐纠结半天,还是觉得这说法太荒谬:“虽然你说的感觉很有道理,但……我其实是唯物主义来着。”
  “真是拜托了。”杨瑰司翻了个白眼,“那你说,为什么我刚才画了张符纸,她就恢复正常了?”
  “可能,你对方信艾背部的敲打动作,让她得以吐出自己过多摄入的食物?”常喜乐试着用常理来解释这些事,“不过,为什么你说贴符纸只是治标不治本呢?”
  第13章 大师常乐山上的常乐观
  “因为我道行不够呗。”杨瑰司很洒脱地拍了拍手,直白道,“刚才水印在符纸上甚至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等它完全干了之后,就没用了哦。”
  常喜乐试图理解,但失败。她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认同方信艾是被鬼附身了。
  “你先别忙着关心她了。”杨瑰司挑了挑眉毛,告诉她,“你知道你现在妖气缠身吗?”
  “我?”常喜乐指了指自己,“怎么说?”
  “从你回来开始。”杨瑰司用指尖点了点她的手指、肩膀、背,最后流连到了她的颈窝,“你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没感觉。”常喜乐最近唯一烦心的事就是听懂猫说话,但小猫又能有什么威胁呢,更别说妖气了,“如果照你说的,方信艾被鬼附身,那说不定那饿死鬼也试着缠过我们?所以才有你所说的妖气。”
  “一看你就是外行人,妖和鬼可不一样。”杨瑰司嗤道。
  等方信艾面色苍白地掩着嘴走出厕所的时候,就听见杨瑰司在给常喜乐“科普”。
  “我问你,你们在梦里有没有见过陌生人?”杨瑰司看了眼方信艾,干脆连两人一起问了。
  这样的梦很常见,方信艾和常喜乐都点了点头。
  “那么,陌生人的脸,你们能看清吗?”杨瑰司继续问。
  两人的回应不再相同。方信艾摇了摇头,而常喜乐却犹疑地点了点头。
  多么似曾相识的问题,在医院时小姨也这么问过她。
  “看不清才对。”杨瑰司给了方信艾一个肯定的目光,然后慎重地看向常喜乐,“人很难凭空想象出没见过的长相。如果你在梦里看清了陌生人的脸,那就说明有陌生的魂魄进了你的梦境,想迷惑你。而妖有实体,入不了你的梦。这就是鬼和妖的区别”
  “那我们该怎么办?”方信艾非常关心这个问题,刚才她虽然一直控制不住地顾着进食,神智却还有一丝清明,连带着对“饿死鬼”故事的科普也听进去了。现在她对自己被鬼附身深信不疑。
  “啊,他们一般都长相很好,然后想诱惑你跟着他们走啊**啊什么的。反正别答应就好了,都是些弱弱的家伙。”杨瑰司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你身上这个应该不一样,这只有点强。”
  “照你这么说,这只鬼在哪呢?”常喜乐原地转了一圈,试图找到杨瑰司所说的在她看来根本不存在的物质。
  “不在。”杨瑰司坐回椅子上翘了个二郎腿,很潇洒地开了把折扇,“开玩笑,我可是鬼司,一般道行的小东西得靠边站。”
  “你真的很厉害吗?”常喜乐问,“但网上都说你是下一代走近科学的传承者。”
  “那是因为!”杨瑰司瞪大了眼睛直起腰来,似乎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了情绪,“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比起妖魔鬼怪还是人比较多好吗?哪来那么多神神怪怪都让我碰上了。”
  “嗯,遇见几率不高。在我们寝室的几率却是二分之一。”常喜乐点点头,心平气和地反驳她。
  杨瑰司却显得有些心虚,她干咳了两声,摸着下巴说:“嗯……放心,我会对你们负责的。”
  由于杨瑰司个人的体质问题,她、包括与她亲近的人,都更容易遇到些奇怪的事情。
  因此她帮这些室友解决问题,绝不是因为她乐善好施,而是因为“个人的因果应该由个人承担”,她改变了他人的命运,就该为此负责。杨瑰司很信奉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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