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旁边的小眼睛没心没肺道:“丁老头你可别糊弄我们,不就是骨折了嘛,接回来就行了呗。”
  “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这都伤口发炎了,如今高烧不退,保不齐救回来也成了傻子。你自己过来看看,是不是进气多出气少。”
  粗嗓子骂了句脏话:“不说特娘的再说些有的没的了,赶紧救人!”
  丁老头理智回笼,重新噤声,埋下头全神贯注给裴季川诊治一番后,开了张方子让他们去抓药,另外又要了根笔直的木棍,方便一会儿给这小孩正骨。
  “饿太过身体也会跟不上,回来的时候再带些易消化的粥食。”
  粗嗓子冷冷看了小眼睛一眼,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再带床被褥。”
  “是是是。”后者自知理亏,拿过方子就出去办事了。
  一直到下午,裴季川身上的温度才消下去,粗嗓子带着丁老头他们也离开了。不过这次,木门的洞已经堵上,屋里还留了一些简陋的吃食,只够一个小孩吃个五分饱,加上裴季川身上盖的暖和被褥,住宿条件也算改善了不少。
  裴季川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他眨眨眼,感受的身上的暖意还愣了下,随即便伸手向下朝自己腿伤处摸去。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离开了那间破败的木屋,然而等他摸索到地上熟悉的稻草,瞬间缓过神来。
  等确定粗嗓子他们不在周围后,他才不安地小声呼唤:“喂,你还在吗?”
  然而叫了几声,始终没得到回应。
  他心下微沉。
  是出事了?
  他低头透过黑暗努力看清自己经过处理的伤势,心中思绪繁杂。
  那些人可能会这么好心给他处理腿伤,所以,是她做了什么?
  难道是她家里人找上门了?
  可是,她不是说会带他出去的吗?
  想到自己被抛下的可能,裴季川顿时眼中涌起沉沉郁气。
  “骗子!”
  他握着拳,重重朝地面砸去。
  话音刚落,一道含糊的声音在木屋内响起:“唔,哪儿有骗子?”
  裴季川动作一顿,差点以为是自己幻听,但很快周围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醒了?”
  粟粟艰难地从稻草堆中爬出来,一边爬一边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
  她熟练地摸黑凑到裴季川身边,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和手:“不烫了。”
  裴季川任由她动作,心底不知是送了口气还是提了口气。
  粟粟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醒来时听到的话,眨巴着眼好奇道:“你刚刚说什么骗子?”
  裴季川撇过头去,略过这个话题,认真道:“你仔细同我说说,我睡着期间都发生了什么。”
  咕噜。
  粟粟低头摸摸自己的肚子,好饿。
  那些坏人白天还给裴季川喂了点粥,但她是真的水米未进。
  “你一天没吃东西了?”裴季川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之前那些人为了避免他有逃跑的力气,便经常不让他吃饱,有时饿个好几顿都是正常。
  “那些人有没有留下什么吃的?”他问。
  粟粟躲在稻草堆中不敢探头,并不清楚外头的情况,只能摇头。
  等意识到他可能看不见后,才沮丧地说:“粟粟不知道。”
  “没事,我找找。”
  裴季川安抚一声,干脆伸手在周围摸索起来,伴随着瓷碗地面磕碰发出的一声清脆声响,裴季川顿时眼睛一亮,很快手上便摸到了一个软乎乎的馒头。
  “吃吧。”他将馒头递过去。
  粟粟接过馒头,咽了咽口水,正要张嘴去咬,突然动作顿住,想了想忍痛将馒头又给他塞了回去。
  “你吃。”
  裴季川蹙眉,以为她是嫌弃馒头无味,语气有些不耐:“这儿只有馒头,不吃东西就只能饿死。”
  “你生病了,你吃。”
  裴季川抿了抿唇,无声地将馒头一分二,声音冷硬:“一人一半。”
  说着直接将其中更大的那块往她嘴里一塞,堵住她后话:“我不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粟粟鼓着腮帮子纠结地嚼了嚼,最后还是没忍住,双手捧着馒头大口大口啃起来,显然是饿坏了,以至于原本没什么味道的馒头此刻吃起来也觉得甜滋滋的。
  刚吃完,困意再也忍不住,直接脑袋一歪,倒在裴季川身上睡着。
  后者差点以为馒头有毒,等听到耳边传来的清浅呼吸声,才松了口气。
  裴季川小心地将人放在厚厚的稻草上,将被褥往小孩的方向扯了扯,将边缘压好,随后在旁边坐下,朝垂着眸思索着逃脱的方法。
  那些人之前说要带他去见轩月楼的楼主,算算时间,也就是这两日了。
  到时候看管他的那俩人大抵也会跟着离开,这样,这小孩就有机会跑出去通风报信了,唯一不确定的,是是否真的会有人来救自己。
  裴季川缓缓躺下,睁着眼望着头顶深不见底的黑暗,直到眼睛酸涩难忍,这才紧紧合上。
  因为裴季川的腿伤,两人都呆在木屋内没有出来过。
  粟粟一到白天就躲进稻草堆中,不吵不闹。
  大抵是白日里憋狠了,一到晚上便像个小话唠一样拉着他说个没完。
  “你别担心,爹爹娘亲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我爹爹杀人如麻,一定比这些坏人厉害多了。”
  裴季川平静指出:“杀人如麻是用来形容坏人的。”
  “那不对,”粟粟将脑袋摇成拨浪鼓,“我爹爹不是坏人,爹爹是大将军,专门打坏人的大将军!”
  裴季川看着她提及爹娘时亮晶晶的眼神,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和羡慕。
  粟粟见他没说话,拉了拉他的手主动开口:“你也同我说说你的爹爹娘亲呀。”
  裴季川没有说话,反倒伸手捏住她嘴巴:“少说点话保留力气,一会儿该饿了。”
  他没提还好,一提到这,粟粟肚子就适时发出一声咕噜声。
  粟粟眨眨眼,看向裴季川的眼神带着震惊。
  这就是三哥哥说的未卜先知吗?
  好、好厉害!
  这两日送来的食物基本只够裴季川一人吃个七分饱,如今他还要留出一半投喂小孩,两人分下来更是不够,基本上一天都在饿肚子。
  倒是傍晚的时候丁老头发现他气色更加不好,以不利恢复为由,让他原本克克扣扣的伙食分量增加到正常水准,只是饿了许久,单这一顿也不顶饱。
  裴季川将掌心捂在她眼上:“闭眼,睡觉。”
  因为饿着肚子,粟粟确实也没力气说话了,闭上眼在脑海中想平日里吃过的美食,一个劲儿地咽口水,然后就被馋睡了。
  这几日丁老头日日过来给裴季川检查伤势,随他一起来的往往还有粗嗓子和小眼睛。
  粗嗓子每次过来都会在木屋里外转一圈,一开始裴季川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但是他每次在院子中转一圈回来,又会脸色凝重地不了了之,似乎是有什么顾虑。
  他不知道的是,粗嗓子已经在心里为他虚构了一个神秘莫测的幕后靠山。
  此人来无影去无踪,全然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若不是他心思敏锐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但对方明明在帮助这小鬼,却又不带他离开,实在古怪。
  明日便要带这小鬼去见楼主了,不会出什么差池吧?
  粗嗓子双眉紧蹙。
  小眼睛好几日没碰酒,心中烦躁难耐,一进来就往墙上泄愤一踢,木屋轻微晃动了下。
  “外头那些官差到底怎么会回事,这都一连三日了,还没有要撤退的迹象,老子酒瘾都快压不住了。”
  他从丁老头带来的药材中挑出几枚甘草往嘴里一扔,愤愤嚼着。
  “等明日将这小鬼送走,我定要好好喝它个痛快!”
  裴季川耳朵一动,抬头看向他。
  明日?
  小眼睛注意到他的动作,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他:“明日就送你去享福了,高兴吧。”
  这小鬼也太脏了,脸全是灰,半点看不出模样,也不知楼主为何点名要他,去之前得让他好好洗洗才行。
  “喝完药带他去好好洗个澡。”粗嗓子也想到了这一点,开口道。
  小眼睛翻了个白眼,嘴里还是应下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晰的咕噜声在屋内响起。
  众人动作一顿。
  稻草堆下,粟粟紧紧捂住肚子,害怕地闭起眼睛。
  要不是只有两只手,估计还想要捂住耳朵。
  裴季川心脏猛地一跳,脸上却面不改色道:“我饿了。”
  小眼睛都要气笑了:“你当老子聋吗?”
  他径直朝稻草堆走去:“老子倒要看看,这儿究竟藏了什么……”
  稻草被掀开,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小孩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眼睛一把将地上的小孩提起,又抖了抖,这才终于看清其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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