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钟溪语走上前,抬手轻轻搭在段嘉容的肩膀上,想要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
  后者抬起头,瞧见是她后似乎想要扯扯唇角,但最终还是失败了,眼泪从弯着的眸子中无声落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沙哑道:“祖父将我落在祈安寺这么久,我都想好下次见面绝对不轻易原谅他的,没想到他这么赖皮,干脆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了。”
  “太狡猾了。”他喃喃道,“留我一个人。”
  钟溪语听这这话,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抬手在段嘉容肩头重重一拍,眼神坚定道:“我们是朋友,往后我家就是你家,你才不是一个人。”
  段嘉容眼睫,轻声道:“长乐,谢谢你。”
  “那就这样说好了。”钟溪语一把拉过他的手,勾住他的小拇指,盖完章后仿佛松了口气,故作轻快道,“我同你说,我们府上院子可多了,到时候你亲自选个喜欢的,以后那就是专门留给你的院子了。”
  钟溪语默默瞥了他几眼,心下迟疑,这样他应该就不会想不开了吧。
  殷王出殡那日,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极为庞大,大把的纸钱洒出,在空中飘荡沉浮,纷纷扬扬,落满了大街小巷。
  那是皇室给殷王最后的体面。
  皇城之上,一身玄色冕服的上位者望着满城缟素,眸色若明若暗。
  若是……
  思绪刚冒出个头,皇帝便陡然攥紧手心,似乎想要彻底捏碎这个念头。
  半晌,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
  逝者已矣,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急这一时。
  -
  钟溪语没想到,在为殷王扶灵送完最后一程后,段嘉容竟重新回到了祈安寺。
  此刻她站在殷王府前,脸上一片茫然。
  段嘉容该不会是要出家吧?
  似乎是看出她眼中的想法,管家笑着说:“郡主莫要担心,世子只是暂时去躲清静。加之此前回来时还没同陈老夫人告别,这才想回寺中再住一段时日。”
  钟溪语抓住重点:“难道这些时日有人上门打扰?”
  “殷王府家大业大,加之名下封地食邑,难免遭人眼红。”管家说着,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
  钟溪语抿了抿唇,心下了然。
  当初娘亲爹爹为她和世钰哥哥定下婚事,怕也是担心他们不在后,留她一人受人欺负。
  只不过依仗他人终归只是风险置换,全凭对方良心,归根结底还是要自己强大起来。
  钟溪语没再打扰,朝管家微微颔首后便告辞离开。
  -
  眼下群臣对夜幽庭的围剿并未结束。
  即便夜幽庭在死去的那名禁军家中搜出了通敌叛国的文书,为自己正了名,但那文书是直接呈到皇帝面前的,究竟是否确有其事,并没有人知晓,因此有不少人开始阴谋论,觉得这可能是陛下和夜幽庭联手做的一场戏,还是后来皇帝发怒,召来几位颇有份量的文臣武将共同鉴定文书真伪,这才破了流言。
  但是一些不死心的臣子开始揪着另一件事不放。
  此前距离安岭一案分派下去已有数月有余,至今没有丝毫进展,于是不少人站出来质疑夜幽庭的能力。
  此话一出,二皇子瞬间成了殃及的池鱼。
  于是,在众臣的裹挟下,皇帝最终定下期限,要求夜幽庭和二皇子务必在三个月之内将此事调查清楚,否则前者全员追官勒停,后者罚俸半年。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年关已至。
  钟溪语伸长着手,小心翼翼地去点地上的爆竹。
  伴随着一声轻啸,她“嗷”了一声,顿时将手上的东西一扔,捂着耳朵闷头就跑,结果没跑几步,便同什么东西撞了个结实。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耳边响起,旁边还有丫鬟仆役们的欢呼声。
  钟溪语还没抬头,手上便传来一股暖意,一双大手覆在她手上,将外头的声音又遮去大半。
  “又菜又爱玩。”来人的声音刚出口,便瞬间淹没在此起彼伏的爆竹声中。
  钟溪语虽然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但愣是敏锐地抬起头,一脸狐疑地望着他。
  等周遭的声音平息,她才退后一步,慢吞吞道:“你方才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没办法,冬天太冷了,钟溪语感觉得自己脑子都要冻僵了,呼一口气都给她一种随时会力竭的错觉,为了保持体力,便下意识放慢说话速度。
  “没有。”廖池面不改色道,伸手替她将帽子带上。
  钟溪语躲了下,却没躲去,默默哼了声。
  胭脂红的大氅外沿罩着蓬松雪白的狐毛,将小姑娘衬得愈发面若桃花。
  “怎么这般怕冷。”
  明明刚刚还见她跑来跑去玩得欢快,手上却依旧冰凉。
  “等着,我去给你拿个汤婆子。”廖池说完便转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嬷嬷过来叫唤:“郡主,来吃团圆饭了!”
  钟溪语看看廖池离开的方向,回道:“我一会儿就来。”
  嬷嬷笑着伸手去拉她:“祖宗诶,一会儿老夫人就要来了,哪有小辈让长辈等的理,快快快,走了。”
  钟溪语想了想,好好的日子若是听到一些阴阳怪气的话未免太过晦气,便跟着她走了。
  好在今日钟老夫人的目光都落在凝霜阿姊身上,从她的才学相貌夸起,足足夸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落到重点:“我就说我们家霜儿天生一颗玲珑心,没想到竟是只金凤凰,还是陛下和太子慧眼识珠。”
  真凤凰长公主淡定地夹着菜,时不时点点头,难得配合。
  大房的钟远止维持着一惯沉默寡言的人设,连带着底下两个孩子也不曾开口,倒是钱氏好听话张口就来,将三房和老太太奉承得喜笑颜开,连带二房也没落下,端得一手好水。
  一顿饭倒是吃得前所未有的和谐。
  临了分红封时,钟老夫人终于没忍住作妖了。
  钟溪语看看凝霜阿姊那厚厚的红封,再看看自己的大房的哥哥姐姐如出一辙的干瘪红封,不禁有些愣神。
  说实话,娘亲从不限制她平日里的零花钱,红封多少她并不在意,只是觉得,这个画面总给她一种似曾相识感觉。
  但明明,在她记忆中,往年的钟老夫人明面上还是一碗水端平的。
  直到她娘亲毫不掩饰地冷哼一声,钟溪语才从那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中挣脱。
  环顾四周,却发现氛围不知何时变得凝固。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钟溪语一头雾水。
  自己这么会儿走神的功夫,难道错过了什么好戏?
  僵持片刻,钱夫人笑着出来打圆场:“听说陛下为着今日与民同乐,早早便着人沿着护城开辟出一条旷阔的街道,不少杂技班子都来了,热闹得很,好不容易一大家子聚在一起,不如一同去逛逛?”
  旁边的钟凝霜连忙应和:“大伯母说得对,我记得临到亥时还会燃放内务府今岁特制的烟花呢!祖母日日待在家难免枯燥,不妨趁今日出去透透气。有我们这些儿孙在侧,定不会叫您累了去。”
  钟老夫人原本还担心长公主闹起来,如今得了台阶自然没有不下的道理。
  她一应,其他人自然也没有异议。
  钟凝霜闻言,笑着去挽她的手,一派祖慈孙孝的样子,还没忘招呼钟溪语和大房的姑娘:“小语,大姐姐,我们去坐同一辆马车吧,也好陪祖母说说话。”
  钱氏见状一手拉着长公主,一手拉着李氏笑盈盈道:“那我们妯娌一起,让他们几个男人边儿去。”
  旁边的李氏不知道她何时同长公主这般熟稔,都敢上手了,不由瞪大眼睛,注意到长公主的视线立即头皮一紧,唯唯诺诺地低下头去。
  钟溪语眼巴巴地看着被拉远的娘亲,在心底默默叹气,算了,就一路的时间,眼一闭,很快就过去的(握拳)。
  左右她这位祖母也不喜欢她,应该不会同她说话,总之她管好自己就行了。
  话说,怎么一直没看到廖池的身影,她的汤婆子呢?
  钟溪语一边走一边朝身后张望。
  这么冷的天,护城河旁的风肯定更大。
  想到这儿,钟溪语不禁打了个寒战。
  “小语,怎么还站在下边,快上来,就差你了!”钟凝霜从马车内探出头来,无奈朝她招手。
  钟溪语又往身后看了看,还是没人,叹了口气只好作罢。
  随着车门合上,钟老夫人皱眉看向紧随钟溪语之后的冷杉,瞬间皱眉:“丫鬟不是另外安排了马车?”
  钟溪语和冷杉根本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从善如流地左右坐下。
  前者还记得路上想好的应对之法:管好自己就行。
  钟老夫人见她主仆二人无动于衷,一副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的表现,顿时气急:“钟溪语!”
  钟溪语疑惑抬头:“祖母,你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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