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廖池轻嗤一声,笑意却不及眼底。
  他凑到钟溪语颈边,仿佛情人间呓语般,喃喃道:“郡主没听传言说吗,我们夜幽庭都是披着人皮的恶鬼罗刹,区区一条人命,若是能死得其所,便是他最大的价值。”
  他缓缓抬头:“如今郡主可算知道自己救了什么东西吗?”
  瞧着他眸底翻涌的漆黑的情绪,钟溪语双眸颤了一下。
  下一瞬,眼泪顷刻间如断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啪嗒落下。
  眼眶红红的,瞧着委屈极了。
  “真可怜。”廖池抬手抚上她脸颊,动作轻柔地替她擦去脸上逶迤开的泪痕,语气却依旧恶劣,“吓到了?”
  啪——
  “别碰我!”钟溪语重重挥开他的手,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心头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钟溪语咬着牙自我调节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气不过,愤愤抬腿直接给了他一脚,然后转身开门一气呵成。
  廖池低头看了看衣摆处浅浅的鞋印,再抬眸,人已经跑远了。
  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阳光顺着他腰线斜照进室内,上半身却隐在阴影中,远远看去有种莫名的寂寥。
  -
  三个时辰前,御书房内。
  就在沈翊屏住呼吸等待皇帝开口之际,外头传来一声通禀:“陛下,夜幽庭右司使求见。”
  沈翊不自觉攥紧拳心。
  猎猎白袍自半空划过,行走间带起一阵无端寒意,奇诡的笑脸面具扬起夸张的弧度,似嘲非嘲,最后在沈翊身侧站定。
  “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沈翊冷声道:“陛下尚未开口,右司使这般擅闯御书房,恐怕不妥吧?”
  说话间,他余光注意到皇帝的视线在对方身上停留了片刻,脸上却并没有被冒犯的不悦。
  沈翊眉心微蹙。
  看来,陛下对夜幽庭的容忍度比他想象的还要过。
  对方转过头来,视线透过面具的落在他脸上,声音波澜不惊:“事急从权,沈学士莫怪。”
  皇帝神色如常地看向沈翊:“此事容后再议,沈爱卿先退下吧。”
  沈翊垂眸应下。
  直至走出殿外,沈翊回首看向身后合上的大门,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眼下夜幽庭群龙无首,那些人也该观望得差不多了。
  一门之隔,皇帝凝眸看向底下之人:“说吧,让朕听听,究竟是何要事,能让你不惜欺君。”
  -
  尉迟封将人带回宫后,思忖片刻,让人布置了间干净点的牢房。
  结果刚将人送进去,就听到陛下来了的消息。
  尉迟封更加意识到此事不简单。
  见皇帝一言不发地看着牢房里头重伤濒死的人,他试探性问:“陛下,可需要换个地方重新安置徐副将?”
  皇帝环视了一圈,摆摆手:“不必,此处更为合适。”
  尉迟封一时摸不清皇上的态度,但考虑到徐武眼下的情况,担心他死在自己手上,还是提了一嘴:“徐副将如今性命垂危,臣担心他熬不了几天,可要安排医师为其诊治?”
  “此事朕已有人选,这几日就由他留下照看徐武。”
  尉迟封疑惑抬头,就见在宫门口被赶下车的段邑出现在皇帝身后,一本正经地同他打了声招呼。
  “尉迟统领,接下来几日便有劳了。”说着便自觉地走进徐武那间牢房。
  尉迟封:“……”
  皇帝简单交代几句让他满足段邑的一切需求后,便离开了。
  尉迟封看了眼牢房的方向,就见段邑一改在皇上面前的得体,嘴上骂骂咧咧。
  他收回目光。
  皇上此举显然是别有用意,他只管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但他也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
  短短一个下午,夜幽庭的人就闯入地牢,拿住了他一个手下。
  尉迟封得到消息赶来时,眼皮就一直在跳,在见到那张标志性的喜面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他虽然没和夜幽庭这位右司使打过交道,也多少听过一些与他相关的传闻。
  “右司使这是何意?”尉迟封上前拦下他,“我们禁军的人,没理由让夜幽庭带走。”
  云槐无端笑了一声:“你看我能不能带走。”
  被他擒住的人脸色惨白,一脸求助地看向尉迟封:“尉迟统领救我!”
  尉迟封沉下脸:“不知他哪里冒犯了右司使?”
  云槐自顾自拖着人从他身边走过,“具体的,尉迟统领还是去牢中问问我们川归先生吧。”
  川归先生?
  尉迟封依稀觉得有些耳熟,思索半晌脑中突然划过一道灵光,随即整个人大骇。
  他们地牢中什么时候关了这么一号人物?!
  此人虽然名声没有那位主司和左右两位司使如雷贯耳,但不少人怀疑此前夜幽庭处理的每一桩灭门案,都有他在背后统筹操控,网罗罪证,因此夜幽庭才会愈发臭名昭著。
  地牢内的人底细都记录得一清二楚,唯一可疑的便是今日随同徐武一起进来的段邑。
  若他是自己来的,尉迟封有理由怀疑这是夜幽庭借机寻事,但偏偏,他是由陛下亲自交代并送来的。
  尉迟封看了眼还在求饶的下属,一咬牙,朝地牢内走去。
  段邑似乎对他的到来早有预料,打开牢门迎接道:“坐?”
  尉迟封第一次在地牢内感受到被反客为主的感觉,顿时有些微妙,但很快调整过来,开门见山道:“我那位下属究竟犯了何事?”
  “尉迟统领放心,若是调查后发现对方没问题,我那些同僚应该会很快放了他了。”段邑笑笑,“不过瞧他方才惊恐的模样,恐怕未必清白。”
  尉迟封有些无语,你们夜幽庭的人是真没点自知之明。
  不过他还是回想了一番,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依稀感觉那人的反应确实有些大。
  段邑见他心平气和还能沟通,心下轻松了不少,从一旁拿出一株草药。
  “方才那人此前我给出了一张采买单子,里面包含十两的迷荆草,而这便是他采购回来的‘迷荆草’。”
  尉迟封对草药一窍不通,不解道:“有什么问题吗?”
  段邑:“此物与迷荆草长相相似,单独服用也不会有问题,但若是和单子里的另一味药材合用,便是剧毒。”
  尉迟封还是有些怀疑:“既然长相相似,会不会是药店的人弄错了?”
  “不可能。”段邑摇摇头,“此物和迷荆草保存方式不同,若按迷荆草的方式保存,此时已经发霉异变了。”
  尉迟封眉心紧皱,隐隐意识到皇上将人留在地牢的用意。
  想到此前在行宫中发生的刺杀一事,顿时心中一凉。
  原来,禁军中真的有问题。
  第73章 当晚,被右司使带走的那……
  当晚,被右司使带走的那名禁军便自毙在了夜幽庭刑狱之中。
  此事不知怎的在禁军内传开了,旁人只当是夜幽庭擅自施刑草菅人命,一时间人人自危,很快便演变为众怒。
  夜幽庭的存在就像是悬在百官头上的一柄剑,随时都可能让他们人头落地。因此,即便此前便得知那位主司下落不明,整个夜幽庭正值群龙无首之际,但经年累月的积压的恐惧早就深入人心,以致于迟迟没有人迈出第一步。
  ——直至禁军开了头。
  第二日,纷纷扬扬的奏折呈上御前。
  众臣大抵是苦夜幽庭久矣,上书的奏折不仅封封长篇累牍还字字泣血,无一不控诉夜幽庭残暴嗜杀,草菅人命,以至于宦官捧着半人高的奏章放下时,桌案都震了下。
  皇帝饶有兴致地拿起上头一本翻了翻,感慨道:“永昌伯这文采,不减当年啊。”
  一旁的童公公笑着接话:“永昌伯进士出身,老奴还记得,当初陛下在金銮殿上大赞其策论,说他有经世济民之才呢。”
  “确有此事。”皇帝点点头,喟叹道,“当年那篇文章,写的是真的好啊。”
  一番感慨后,皇帝合上手中的奏折,问:“地牢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
  钟溪语从书院门口一路走来,便频频听到“夜幽庭”三字。
  往日里这三字几乎与禁忌无异,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哪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般明目张胆地议论,除非,夜幽庭在他们心中已经构不成多大威胁了。
  正想着,身后传来沈翊的声音:“小语。”
  钟溪语回头,就见他大步朝自己走来。
  沈翊很快来到她身前。
  “方才见你从马车上下来,结果唤了几声都没反应,还以为是故意不搭理我呢。”
  钟溪语讪笑一声:“世钰哥哥想多了,我只是没听见。你找我有事吗?”
  “如今没事都不能找你了吗?”沈翊这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听着却有些不是滋味:“明明以前小语总是三天两头会来找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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