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他坐稳，周围的视线也就散了，趁着没人注意他的空档，他迅速掏出帽子里的小黑塞进包里。
也顾不上有没有人觊觎他包里的东西，身子刚刚挨上座椅，就控制不住闭上眼睛。
接下来的路程要顺利地多。
车子载着曲澄到了d区，曲澄检查好了资料，检查好了小黑，安稳地过了通往d区的关口。
相较于g区而言，这里已经明亮了很多，而且空气似乎也好了不少。周围偶尔能看见挺拔的绿植，还有高的房子。
有些画着饱和度极高色彩的招牌在大楼顶上闪烁。
曲澄看了只觉得眼花缭乱，但又美好。
他手上已经没有硬币。
一抬头，看见了旁边一个铁皮搭成的废旧屋子，小心翼翼地踩着铁板一点点往上爬，直到站在最高处。
就在不远方有一辆同样的接泊车缓缓开来，他看准时机，借力往下一跃，一个跑跄跌在车子顶上。
车顶发出碰撞的声音，好在下面吵闹，没人注意。
曲澄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以抵御迎面吹来的风。
地下无论什么季节都还是冷。
他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四周的风景上，这里的人住得密集了起来，甚至还有了集市和广场，周围也不再像是g区一样总是断壁残垣。
曲澄抬起头，数自己头顶经过的广告牌上他认识的字。
傅融景总能听见身边传来吱呀的怪声。来时是他和曲澄两个人，现在离开是却变成了他自己一个。
他本来就不算是一个胆子大的人，这么多年来这么多次出去探险都是曲澄带着他一起。
唯一一次他自己独自出去，就被人抓到记进档案。
傅融景骂自己没出息。他缩了缩脖子，越想步子走得越快。
天边终于有些要亮的迹象，在天色大亮之前，傅融景孤身一人站在关口前面。
出关根本不需要任何额外的步骤，只需要踏出这条线就行了。
在线的另一边，他哥在家里等他。
但是傅融景忽然想，曲澄一个人往主城去了。
站在关口前，傅融景忽然想明白了曲澄不愿意回去的原因。
g区对自己来说才是家，对曲澄来说只是已经散失了的回忆，是甜蜜回忆里生长出来的倒刺，是将要沉没的岛。
雏鸟跌倒千万次才能学会飞翔。
傅融景想，自己好歹也是去过一次主城的人了，他能帮到曲澄。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调头，重新走上相同的路……
就这样一路坐在车顶上，曲澄来到了主城门口。此时已经是傍晚。
主城的边缘太阳投射下来赠予的温度超过了g区艳阳高照的晴天。
曲澄决定在这里歇歇脚，等到明天早上再启程。他站在关口边上往里面张望，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
但是主城外面的夜，比其他区要热闹的多。
这里晚上竟然还有摊贩在做生意，人人摊位前摆着一盏小灯，琳琅满目的东西全摆在地上。
但是，除了比g区亮一点，暖和一点，风景稍微好看一点。他也没觉得还有其他什么差别。
曲澄枕着自己的包凑合又睡了一夜。睡前没忘记再检查一次自己怀中的许花的诗稿。
在露天的环境下他睡得实在不安稳。
他闭上眼睛，梦见自己和许花捉迷藏，但是怎么都找不到他藏的位置。
不仅是他，连明叔也一样慢慢隐没在黑暗之中。
曲澄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梦里，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让自己赶紧起来重新睡，但他就是死活睁不开眼睛。
再到最后，看见沈澜山在他身上绑了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连着沈澜山。但那根绳子就好像无穷无尽长。
沈澜山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沙漠里面，他无论怎么追也追不上。
曲澄从梦中惊醒时门口刚刚出现巡逻卫兵。他已经不想再睡，只想早点帮许花送完稿子早点回家，他还没能找到明叔。
就算家里已经空无一人，那也是他长大的地方。
进城的队伍已经排了人，曲澄是第二个。
卫兵看了他前面人一眼，问道：“你居民卡呢？把卡拿出来。”
前面那女人掏出自己的卡。卫兵接过她的卡拍在一个小机器上，机器上立刻显示了此人的照片，所有信息，以及专属于自己的一串号码。
女人顺利地被放进城门。
等一下。
什么？！
照片！
曲澄刚刚没看错的话，那个一小块神奇的玻璃上出现了照片。
但是曲澄手里的这张卡是沈澜山的啊！
照片也只会出现沈澜山的照片。
他和沈澜山长得像吗？
答案不言而喻，完全两模两样的两个人。
怎么办？
卫兵已经朝曲澄伸出了手，见曲澄磨蹭开始不耐烦了：“你的卡呢？”
曲澄正准备硬着头皮掏卡。
卡要递出去的即刻，曲澄面前的卫兵肩膀倏地搭上另一只手。
他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瘦挑的人，身上穿着和这个卫兵一样的衣服，只不过肩膀上多了两颗星。
他的制服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全部眉眼，只露出来嘴巴。
被拍的卫兵也是一愣，接着就听身后的卫兵道：“换班时间到了，我来吧。”
接着还没等曲澄有什么反应，接过了他手上的卡。
曲澄看着突然出现的卫兵，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
他已经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滴——”
第30章 第 30 章 眼前的电子屏幕上……
眼前的电子屏幕上出现了沈澜山的所有身份信息, 最上方那张放大的证件照赫然是他面无表情的脸。
曲澄眼睛顺着上面的信息往下看，看见沈澜山年龄那一栏是一串乱码。
他一愣，随即意识到现在根本就不是该想这个的时候。
主城周围的卫兵比他之前经过的其他关口碰见的都要更警惕, 在周围巡逻的人增多了一倍不说, 几乎人人都举枪待发。
曲澄毫不怀疑, 只要他敢迈腿逃跑, 下一秒飞来的子弹就能把他戳成刺猬。
他才十七岁，他还不想死。
曲澄想到了自己包里沈澜山塞给他的手枪, 小心翼翼地抬头凝视着卫兵脸上的表情变化, 企图寻找到机会自己转身就跑。
然而因为帽檐的遮挡曲澄根本看不见他的任何表情。
曲澄心里打鼓，全身血液几乎冷到凝固, 慢慢地将步子往后挪了半步。
他想，他在心里默数到三，然后他就立刻逃跑。
第一个数还没数出来，面前的卫兵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 随即又立刻挪开了视线，慢慢地将卡递还到曲澄手中。
他压低了嗓音伸出一只手为曲澄打开闸门：“先生, 主城欢迎您。”
曲澄脚下轻飘飘的，踩在地上就像踩在棉花上，踏进主城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 他竟然进来了。
他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刚刚的那个卫兵一眼, 后者已经开始帮别人核验身份，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曲澄。
是他瞎了？还是自己真的长得像沈澜山？
这两种假设的可能性都几乎为零。
既然已经进来了，曲澄放弃思考之前的事情，迈着步子往里走。
…………
傅融景重新走了一遍来路。天亮之后，f区倏地变得哀鸿遍野, 他走在路上，随处能听见哀嚎声，啜泣声。
这是瘟疫，然而没人知道瘟疫是怎么传播的。
一直待在患者身边某些最亲近的人安然无恙，某些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反而感染上了瘟疫。
药是极其昂贵的东西。现在这个情况，就算家里有万贯家财，在药店里也买不到能治疗瘟疫的药。
傅融景开始后悔当时没和曲澄一起走。他攥紧自己书包的一角，竖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声音，尽量避免和声音的源头接触。
却依旧防无可防。
他途径一家门前时，家中破旧的木门下发出细碎的咀嚼声音。
傅融景本想快点远离，谁知那烂败的木门一下子承受不住被侵蚀的压力，轰隆一声猛地崩塌。
傅融景不自主被吸引了视线。就在崩塌的木板之下，一个女人费力地拖拽着自己后半截腻滑的身体在地上蠕动。
她的手上每根手指的指节连接处长出了透明的蹼，正费力地抓起一块木板塞进自己口中。
她抬起头时刚巧和傅融景对视，傅融景的目光使她骤然兴奋起来，她伸出一直手往傅融景的方向挪动，就像一条爬行的蛇。
她的身躯极其灵活。
傅融景后撤一步，生怕被她碰到。
“呃……”
他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又生生抑制住了自己的声音，一步一步往后退去，然后转身就跑。
他没再停下，就这样一路狂奔。
他发现只有自己跑得够快才能把这些妖魔鬼怪都甩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