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无妨，让其他人夜里警醒点，马上就到京城，难保不会出事。”
“好，那殿下早些歇着，我就在隔壁，若有动静殿下切不可冒险行事，特别是右臂伤口处还未完全好的情况下。”
“知道了，你也早点睡。”
不等他继续啰嗦便关上房门，走到床边斜倚榻上，想了想起身吹熄灯烛，将自己融入黑暗中。不知是不是太过谨慎，还是他们放弃行动，直到天亮也没见有多余的动静，洛尘眯着眼睛躺倒在床上，只想好好补觉。
刚睡下便听到外面喧哗之声，洛尘揉揉干涩的眼睛再次起身，听了下动静是楼下传来，哈欠连连的打开房门走到外间楼道处伸头往下看，正好看到李家公子带着李瞎子与两人争执。
洛尘懒得费神，正要转身回屋，突然看到原先被人群挡住的那两人露出身形。黑发白衣，墨眉星眸，可不就是昨晚那人么？
旁边小厮模样的少年正与李家公子争论什么，而他家主子温和浅笑，静然默立，不发一语，只是那站位恰好挡住了李瞎子前进道路，两人面对面看着，一位都快鹤发苍苍，眼窝深陷，面黄肌瘦；对面之人黑发缱绻，黑眸点漆，面白如玉，对比之下除了巨大的落差，隐隐还有一种诡异。
“够了，别以为你家主子是个瞎子我就得让，现在是他先挡住先生的路，我已经好言好语相劝可他冥顽不灵反倒冷语相讥，再啰嗦下去耽误了本公子的事有你们好看。让开，再不让别怪我出手。”
李公子脸色特别不好看，比昨晚丢丑更不好看，洛尘猜想那人估计说了什么厉害的话，让他恼羞成怒了。
那小厮也是个不怕人的，听了李公子的话当即回击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家主子挡路，那位老先生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就认为我家主子故意挡路？再者我家主子虽然看不见，心里明亮得很，不过是说了句失明之人当一般善待之，你就跳脚。怎么，老先生能够客客气气，到我家主子这就是碍眼了？哼，言行不一，小人行径。”
李公子几乎要跳脚，咬牙切齿就要出手，今日在先生面前被如此羞辱，回府之后少不得挨训，说不定还会去跪祠堂。
“李公子，今日之事实属巧合，既然出门在外遇到同病相怜之人，理当善待，还望李公子大人大量我们从旁边绕过去便是，何必徒惹事端。”
李瞎子的声音较之上次耳闻要低沉沙哑不少，也沧桑了许多，仿佛经历很多事一样，洛尘皱眉，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李瞎子伸出竹杖转身往旁边探路，李家公子见状不得不咽了火气扶着客人离开，直到一行人出门离开，那白衣公子还站在原地。似乎感觉到洛尘的视线，抬起头面对楼道这里微微笑了笑，而后牵着小厮的手往那边椅子上坐定。
洛尘收回视线，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旁边的封亦，嘴角勾出一抹浅笑，吩咐启程。
马蹄声急，烟尘四起中总算看到洛京朱雀南门，夕阳照在城楼那三字上，散发出柔和悦目的光芒。洛尘深呼口气笑道：“总算回来了，进城。”
守城士兵见了几人，依例盘查，发现是太子殿下后惶恐跪地相迎，同时派人往上官那里传信。洛尘点点头示意他们起身，而后带着封亦先到太子府，见府门紧闭便转身往宫门处赶。
封亦由于身份并不能进宫，便独自找了家客栈住下，随行的人早在城外就分开，他布置好一切就随着人流逛了起来，在几处不显眼的地方留下标记之后才返回客栈等待。
宫中之人见到风尘仆仆的太子都很惊奇，而后奔走相告，以至于她还未到坤宁宫那边已收到消息。彼时皇后端坐在软塌上看书，听了宫人禀报淡淡应了一声，吩咐让太子妃过来。
皇帝看着面前黑瘦许多的洛尘没有说话，良久之后笑道：“黑了，瘦了，也精神了。”
洛尘低眉笑道：“谢父皇关心，儿臣此行获益良多。”
“哦，说说，这良多的获益有哪些？”皇帝挑眉道。
“是，此行南境，儿臣明白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明白为君者，需运筹千里之外，需安内而后攘外；明白上下一心，江山永固；亦明白父皇良苦用心，防患于未然。”
皇帝抚须不置可否，威严龙目看着洛尘，心里滑过叹息，这个女儿很不错，只可惜慈母败儿，成长速度远远比不上她的皇妹了。收回视线，皇帝看着御书房上那副字柔声道：“听说回来屡次遇袭？伤口好全了吗？”
洛尘躬身道：“儿臣无碍，伤口好了许多，劳父皇挂心。”
她很不习惯皇帝此时的态度，非常不习惯，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事发生了而自己不知道，这种感觉并不好。
“如此早点回去吧，你母后很是想你。”
等洛尘走到房门处皇帝再度发声：“回去好好休息，明日早朝别忘了。”
“儿臣遵命。”
从御书房出来，穿过乾天殿，穿过御花园，总算看到坤宁宫宫门。一瞬间，似乎全身都有了力气，对着门口迎出来的林芝咧嘴笑道：“姑姑，我回来了。”
林芝看着站在门口的人，连眨几下眼，简直要合不拢嘴了，一脸笑意的迭声道：“是殿下，殿下回来了，快进来，娘娘和太子妃都候着呢。”
洛尘笑着点头，在林芝并一众宫女的簇拥下来到正殿，便见到端坐在那的两人。
视线相交，仿若隔了几世，洛尘对着她笑道：“我回来了。”
楚柔早在她进院时就听到声音，藏在袖子下的手紧张得出了层冷汗，她顾不上拿丝巾擦一下，两眼不眨的看着殿门，终于，属于那人的温和浅笑不再是梦中虚影，她回来了。
“嗯。”
轻轻一声嗯，宣泄了多少思念，唯有她自己知道，痴痴看着那人，直到视线模糊才缓过神，笑道：“殿下快坐着，旅途劳顿，很累吧？”
一时间千言万语，碍于人物场合不对，只好憋在心里。
皇后一直在旁边看着，未插一语，此时见到两人总算靠近了便笑道：“好了，话是说不完的，先吃饭，吃了饭爱说多久说多久，没人拦着你们。”
“让母后见笑了，虽然吃饭要紧，但洛儿想念母后便顾不得那些美食了，许久未见，就不容洛儿撒个娇么？”
皇后拉开扑到怀里的无赖，笑着呵斥几句才吩咐用膳，林芝吩咐宫女们端上早备好的膳食，自己则立在一旁候着。
三人久经离别之苦，纵使墨守成规的皇后也忍不住在饭间细细问了几句，更遑论日思夜念的洛尘，话匣子简直要关不住了。将来去行路上的趣事说完，又说到凉山美景，再然后就是军营生活，说到兴起处还舞之蹈之，恨不能像唱戏那般生动形象的表现出来。
楚柔一直安静听着，平时细嚼慢咽的她三两下就吃完了，而后眼睛就没偏离过，只黏在洛尘身上移不开。心里除了甜蜜欣喜之外充斥着心疼，不管是行路艰难，还是枯燥军旅，或是屡遭刺杀，这人都是一笔带过。看那眉飞色舞，顾盼生辉的模样，似乎只有美好的事务才能沉淀在她心里，借由她的眼，她的耳，她的口以及她的心，一一转述出来，为亲近之人描述一幅又一幅绝美画卷。
这次离别，那么久，久到都快忘记她身上的香味，但是长篇大论间流连一两眼，便看到她痴缠的目光以及夹杂着情绪的双眸，心突然安定下来，似乎这么久以来隐隐的浮躁消失不见，剩下的宁静中全是与她相关的记忆，美好缠绵。
我是真的回来了。
一顿饭吃得很慢，皇后见不得她们旁若无人的在那缠绵，不得不咳嗽以示自己和众宫人还在。楚柔回过神看了皇后一眼，绯色爬山脸颊低头谢罪，而洛尘脸皮越发厚了，笑道：“母后吃完啦？我这才第一碗饭呢，既然您吃完了我再磨蹭也不好意思，要不我回自己屋里吃？”
话是这么说，一双眼睛频频看向旁边低头的楚柔。皇后瞥了一眼这个无赖，懒得搭理她，吩咐林芝在外听候，若殿下吃完饭就赶紧送她回自己宫里，带着余下宫人走了。
终于只剩两人了，洛尘眼巴巴看着皇后走远，看着院子里再不见人影，才笑吟吟的去关门。门口候着的林芝体贴道：“殿下可是觉着夜晚风大使得菜凉了？要不吩咐御膳房再做一份？”
洛尘摇头笑道：“不不，夜里凉，林芝姑姑先回吧，菜尚热乎就着吃两口就行，不必再吩咐御膳房了。”
“那关门是？”
林芝拿眼看向洛尘搭在门沿上的手，脸带笑意颇为认真的问道。
“哎呀，林芝姑姑您别学母后焉坏焉坏的，明白就行了，还明知故问，要不您离远点免得听到什么不好的？”
林芝笑着摇头不语，听话的离远了些，道：“殿下这里少不了伺候的人，左右其他人殿下不放心，姑姑就替殿下看着，怎么样，这距离既听不着声响又看不到情况，很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