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洛尘带着一众小尾巴，勤勤恳恳的练功习武，想着有一天下山寻了师父，寻了师姐，寻了师兄，然后像以前一样平安喜乐的呆在小山头，不再出去了。
愿望成真，却事与愿违，在努力了那么久之后命运还是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再也回不去了。
灶中噼啪一声，将洛尘惊醒，她笑中带着无奈，往开始熄了的火中再加几枝柴。火苗旺了起来，洛尘看着火苗里浮现出楚柔的身影，再次无声笑了。
命运还是眷顾自己的，不是么？
等到洛尘端着一盆水进来，楚柔已经看完一本书。她笑着看向拧干的帕子举向自己，就要接手洗脸，却不料被人抢先一步。
洛尘轻柔的用帕子拂过心上人的脸，轻柔得仿佛要将自己一腔柔情蜜意像薄薄帕子上的热气一样，透过细细的毛孔挤进她的心上去。
细心洗去一路来的风尘，洛尘将帕子再次拧干，自己洗了一遍之后笑道：“会不会觉得无事可做？要不去水边垂钓，中午做清蒸鱼吃……烤鱼也行；或者去山上转转，能采些野菇子，野蒜等等，回来清炒，顺便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艺。”
“就钓鱼挺好，手艺么，早间那碗长寿面很好吃。”楚柔笑着回道，站在阳光里的她笑脸上镀上一层甜蜜。
洛尘听完跑到隔壁屋里拿出工具，牵着楚柔的手找一处阳光最好的地方坐下，她挂饵甩杆，然后看着浮漂随风而动，就像她此时的心情。
终于，洛尘放好鱼竿，在满山的兰花映衬下鼓足勇气，向楚柔说起埋在心底的故事。那些事被埋在心底最深的角落，平日里刻意遗忘，然而在某个午夜梦回，它会像电影一般一个一个镜头的在眼前翻过。
留下的除了恨还有遗憾。
故事其实很简单，简单到每个话本子上都有那么一出。痴心女恋上负心汉，然后就此蹉跎甚至被无辜陷害，目的就是为了引出痴心女背后的高人。
最后歹人称心如意，留下不足为患的少年们自生自灭，据说在这个自生自灭的过程中，高人的得意门生客串了一把坏人角色，不仅误了自己恩师，也误了自己师妹师弟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滑向死亡与绝望愤怒交织的深渊中，笑意凉薄。
洛尘像个说书人，平淡的说出这段过往，心里却揪心的疼，为了死不瞑目阴阳两隔的亲人，也为了找到仇人却无端踏入另一个时空的无奈。
当说完那个故事后，莫名有种轻松，好似说出来之后压在心上那么多年的遗憾得到释放，原本刻意遗忘的人与物渐渐清晰，汇成另一种温暖。
楚柔在旁边默默听着，这真是一个简单又复杂的故事，她牵着洛尘的手，良久之后才柔声提醒道：“鱼上钩了，还要去采蘑菇呢。”
沉浸在过往里的洛尘先是一愣，随即笑了，风从水面吹过，留下一波涟漪后归于平静。而那些过往，大概也只能在心里拂起一层涟漪吧。
逝者如斯夫，能把握住的唯有现在。
两人放下身份，继续钓了几尾鱼后又花了些功夫。早先养的鱼儿长久未曾管理后不仅精明而且肥硕，完完全全野生野长了。
日头渐渐挂上中天，早间的露水消失了踪迹，洛尘拨开花丛在前面带路，牵着楚柔在花海里蜿蜒向上。山顶稍微平缓些，花丛也不那么密了，几块山石凸出地面，阳光照了许久之后散发着热意。
洛尘仔细擦净，而后强行让楚柔坐着，自己往背面灌木丛里寻找野生蘑菇去了。
从下往上看的时候只觉绿色海洋里点缀着缤纷的浪花，一波波浪潮由上而下此起彼伏般带着花香向面前袭来，宛如挣扎不掉的命运；这会到了山顶，又是另一番感觉。潮起潮落，缘生缘灭，不过尘世间轮回，只是山顶与山脚的相隔，便好似分开了人间与仙境。
野生蘑菇并不是说有就有，洛京长时间没下雨，费了许多功夫也不过采集堪堪够两人的分量，洛尘讪笑道：“还好人不多，我顺路采了些野菜，这就下去准备午饭。”
楚柔轻笑，“一切洛儿做主就是。”
日上三竿时，洛尘灰头土脸的从厨下出来，得意洋洋的向站在一边观望的楚柔展示自己劳动成果：野生厥苗加野葱，红烧鱼块，清蒸鱼外加荠菜配枸杞苗，嫩笋尖还搭配着几片腊肠。楚柔侧目，心下惊叹脸上却不动声色，夹起几样小菜尝了一遍之后笑道：“我一直以为洛儿是个只顾吃的，没想到手艺也这般好。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洛儿这心思却也算七巧玲珑心了，想必还有酒吧？”
“你怎么知道？”
楚柔笑而不答，等她端来两壶清酒后才笑道：“如此美的景色，光喝茶未免差强人意，还是来壶酒才有韵味。”
洛尘笑嘻嘻的满上，先干了一杯，而后两人就着简单的菜边吃边聊，无比惬意。
与此同时，皇宫里面的洛希沉默的吃着午膳，旁边德妃欲言又止，只是夹些她爱吃的菜放到碗里。
停下筷子，洛希看向德妃：“母妃，如今到了这地步，如了你们的意，不管是父皇还是丞相，明里暗里的让我与皇兄对上。此去顺利的话，想必回来才是见真章之时，皇兄为人我清楚，母妃不必担心，倒是皇后那边注意一二。”
顿了几瞬，冷笑道：“也不用母妃注意，丞相想必恨不能一双眼睛粘在坤宁宫呢。”
德妃嘴唇动了动，再次无声的沉默。
而良贵妃那边，洛羽显得自在多了，母妃没有训她，父皇让她办的差事也多了起来，正是春风得意之时，一门心思想着他日建功立业，求娶白家公子。
少女怀春的那份隐秘心情，总是让人不忍责怪的，良贵妃便是这般，只要她的羽儿不犯错，将来顺顺遂遂的糊涂到老，便很好了。
在这之前，她要做的便是绝了自家糊涂爹的心思。
圣心难测，羽儿绝不会是那个能笑到最后的人，再大的诱惑，也要将它锁在心底深处，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欲念来。
于是，在太子府平静无波中，两位王爷分别离京，自南门、东门出发，带着随从浩浩荡荡的开始新的征程。
楚柔不胜酒力，早早就被洛尘抱回卧房，替她细细洗了一番才安顿睡下。而后她掩上房门，唤来小行，让他去叫陈化过府一叙。
至于太子府后院那片山谷，洛尘列为禁地，任何人无允不得靠近。她用她的方式，守护着两个人的梦。
陈化急匆匆的来，昔日莽撞的少年已经被世事打磨成一位翩翩公子，像是后山溪流里长年累月被冲刷的石头，外表圆滑，内里冷硬，一张笑脸成了不变的表情，在看到自家殿下时才有了真诚与敬仰。
“阿洛，你叫我？”
洛尘挥手让小行退下，她带着陈化来到书房，笑道：“只是天气晴好，便叫你来奕几局。”说完当真拿出棋盘，率先坐下。
陈化顺势坐在对面，举棋笑道：“阿洛如今清闲，可无趣？”
“无碍，清闲有清闲的好处，像阿化这般马不停蹄才叫累。许久不见其他兄弟了，不知他们在忙些什么？”
“还能忙些什么，成天东游西荡，就没做过几件正经事，气得几家长辈吹胡子瞪眼，每次看到我恨不能打一顿才解气。”
洛尘笑道：“打也是打他们，打你做甚？”
“怪我带坏他们呗。”
摇摇头，落下一子，道：“阿化输了。”
陈化低头看看棋盘，再看看对面的洛尘，无语道：“这才几招就输了，阿洛棋艺渐长啊。”
洛尘收拾棋盘，重新布局，“阿化心思不在这上面而已，这段时间功夫可有长进？自从被我超越似乎就没见你耍了。”
“哈哈，也就那样，我爹成天在我耳边唠叨，说银子白花了，我是无所谓的，反正京城里太平得很，即使哪里有战事也轮不到我上啊。”
“是啊，只希望羽儿、希儿此行顺利，早些班师回朝，想必父皇也是这样心思。”
陈化眼眸微转，里面亮光一闪而过，笑道：“仁者父母心，那是自然。”
说话间再输一局，洛尘笑道：“凡事谋定而后动，下棋也一样，阿化可要用些心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他日再来切磋，看看有没有进步。”
陈化点头，依旧坐着，两人聊了些日常琐事，直到杜鹃来报说太子妃醒来洛尘才起身，原本想挽留陈化用饭，只是天色已晚便作罢，让他踏着夕阳回家去了。
第36章 路上
回家的路不长，对于慢慢走路的陈化来说就显得有些长了。他走过喧闹的朱雀街，拐入一条窄巷，巷子干净且安静，原本刷得雪白的墙面此时像得了病的癞皮狗似的，斑斑驳驳的不再完整，无端透出一股厚重的历史感。
陈化敲响其中一家院门，很规律的三声过后停顿了几息，再次敲响三声，这次略微急促了些。等了一会，门打开一条缝，透过缝隙看进去院子里几个粗壮汉子正在吃饭，而门后面的老头浑浊的眼睛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