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云晚舟眸光闪过诧异,“师兄将剑给你了?”
谢无恙一声不吭,耷头拉耳,瞧上去很是委屈。
“罢了。”云晚舟无奈叹息一声,起身走向门外。
房门大开,光线透过照亮了屋内。
云晚舟身姿挺拔如松,半边身子隐在阳光下,宛如新生。
他微微侧了侧头,露出那双被浸染的发光的眼睛,“以后莫要这般任性了。”
谢无恙只觉得心尖发痒,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
与此同时,他瞧见那人眼尾幻容散去,泪痣生辉,动人心魄。
妄念疯涨。
有那么一瞬,谢无恙觉得自己不应该坐在这里,而是应该向前,将眼前这人反手桎梏在怀中。
然后极尽痴狂缠绵的,舔吻过那颗泪痣。
谢无恙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与云晚舟一前一后出门后,近乎落荒而逃。
……
再见江疏桐,已经是三日后。
这三日里,人人都行色匆忙,就连谢无恙与云晚舟也只见过三四面。
云晚舟时而坐在窗前桌边画符,时而与诸位掌门商议要事,偶然一次在弟子食堂遇到,云晚舟正欲迈步上前,就被一群弟子拦住请教术法。
透过十几个窜动的人头,谢无恙瞧见了云晚舟微微蹙起的眉心,忽而目光相撞,谢无恙端着餐盘的手一紧,悄无声息敛眸,背身坐在离得最近的位子上。
谢无恙悄悄去地牢看过几次江临魂魄。
昔日的掌门如今不过残魂,透明的身躯满是裂痕,四周皆是聚魂的结界。
每当魂魄散去,结界启动又重组,如此反反复复,痛苦不堪。
他当初之所以能毫无顾忌地带走云晚舟,就是算准了乌寒枫会为了修真界,选择放弃江临。
至于江疏桐,众人眼中的谦谦君子,哪怕心有不愿,也会弃了江临。
谢无恙算无遗策。
第二次去见江临魂魄时,谢无恙撞见了江疏桐。
年轻掌门瞧见他神色诧异,回过神时问的第一句话竟是关于云晚舟的。
“自大比一别,我与云仙尊便未曾见过,不知仙尊如今可好?”
多日未曾提及,谢无恙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不自然,目光闪烁两下,含糊道:“魂魄安稳,应当不错。”
江疏桐拧了拧眉,对他的回答不甚满意,“何为应当?你竟一点也不在乎云仙尊身体?”
话中的质问令谢无恙有些不爽,夹杂着多日来的躁意,疯狂寻找着宣泄口。
谢无恙抿了抿唇,眸中像是翻滚的墨,唇似利剑,精准地捅进对方的痛处,“江掌门与其关心别人师尊,不如多想想自己?毕竟帮自己师尊洗魂这种事,在世间也是独一份了。”
“你……”江疏桐喉间一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第90章 年少
谢无恙狠狠松了口胸膛压着的气,心情好了不少,慢悠悠地晃向江临。
脱离了肉身,魂魄本不能长存。
但乌寒枫与江疏桐却将江临魂魄留存几日,所付带价可想而知。
洗魂凶残,倒行逆施,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天道反噬。
或无事发生,或伤筋动骨,或魂飞魄散。
谢无恙不傻,自然不可能亲自去做,所谓父债子偿,师长如父,交由江疏桐再好不过。
只是令谢无恙没想到的是,足足三日,这人竟还内问出魇石的下落。
想到这里,谢无恙从腰间夹出一张符咒贴在江临脑门上,不耐地轻啧一声,“你怎么用的搜魂术?”
“你想做什么?”江疏桐面露防备。
这种神色谢无恙上辈子在各仙门人脸上早就看腻了,但从江疏桐脸上瞧见,还是无端让他火大。
也不知云晚舟当初是怎么想的,贴身玉佩,竟会给这样一个人?
“人死魂散乃人间常理,你若是再耽搁两日,魇石落入魔族之首,可想好了后果?”
江疏桐抿了抿唇,瞧上去不情不愿,像是承受了极大的屈辱。
谢无恙也不着急,神态悠哉,在地牢里来回踱步。
期间他经过江临身边很多回,这老头生前尖酸刻薄,死后魂灵倒是老实,一声不吭地闭眼靠墙坐着,不开口时倒还挺有人样。
他倒是能理解,江疏桐为什么能尽忠尽责的跟在江临身边这么些年了。
只是……
想起自己最近听到的一些莫名的传言,谢无恙眉心一挑,倏而停下步子,没头没脑地说道,“我最近听到了些有趣的传言。关于江掌门的。”
江疏桐没搭理他。
谢无恙兴致不减,挑了其中最有意思的几句,“十多年前,江临弟子江疏桐差点死于非命。后查清,乃江临另一位弟子江落鸣所为。同门相争,实乃泯灭人性。”
江疏桐眸中闪过异色。
谢无恙勾了勾唇,拔高了音量,“但是近日又有人称,多年前的这起事件,并非江落鸣一人所为,背后主谋另有其人,江掌门可知是谁?”
“你想说什么?”江疏桐攥紧拳心。
谢无恙充耳不闻,似乎刚刚只是随口一问,“说来好笑,也不知哪儿来的有心人造谣生事,竟传言……”
谢无恙眸子一眯,忽而凑到江疏桐耳边,压低声音,“此事乃莲雾前任掌门一手策划。”
说罢,又似十分好笑的笑出声,“江掌门,你说好笑不好笑?”
江疏桐握着拳地手臂微微颤抖,忍无可忍怒吼,“谢无恙!”
“哎哎哎,被生气呀掌门。”谢无恙话音调侃,“我只是好奇之下随口一问,这种事情谁又会当真呢?”
江疏桐似是被气得不轻,君子礼仪早已抛之脑后,咬牙切齿,“你有什么话不如直接言明,何故这样羞辱我?”
“江掌门可莫要随便冤枉人。我此次前来可是代表着苍穹山的脸面,若是旁人将这些话偷听了去,我师尊定会罚我。”谢无恙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我来此不过是想看看江掌门这边进度如何。毕竟魇石于我苍穹山可是重中之重,做弟子的日日看着师尊为此忧心,怎能不急?”
听到云晚舟的名字,江疏桐神色缓了缓,语气依旧不善,“你是为了云仙尊来的?”
“是。”谢无恙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
江疏桐深吸一口气,心中仍是半信半疑。
谢无恙有一点说得不错。
江临的魂魄已经濒临溃散,哪怕他与乌寒枫费再大的力气,灵力散尽,也仅能再保魂魄一两日不散。
魇石有颠倒修真界之能,不能耽搁。
想到这里,江疏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恢复了一贯清明。
“好。”江疏桐向前一步,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我并非信你,只是相信云仙尊得为人。”
相信他教出的弟子,并非是在这种大事上胡闹之辈。
谢无恙贴上的符咒被江疏桐撤了下来。
魂魄上的裂纹亮了亮,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着想要冲出。
江疏桐凝神聚灵于右手,口中念念有词,咒停掌出。
与此同时,左手在半空飞快画了两下,一道金光窜入魂灵体内,江临魂魄猛然一颤,瞳孔溜圆。
伴随喉间诡异的“嗬嗬”声,眼球迅速充血,右手骨节嶙峋凸起,青筋毕露。
看着教导数十年的人死后也不得安宁,江疏桐的状态也没好上多少。
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唇瓣颤抖,最终不忍得移开眼。
裂缝灵光逐渐暗淡下来,连带着魂灵也变得虚无缥缈。
一道浅淡的光束投落在江临头顶,倒映出主人生前画面。
这是魂灵的记忆。
许是因为江临的魂魄破损过于严重,又或许主人生前入了魔障,连带着记忆都混乱不堪。
谢无恙拧眉瞧了半天,才隐约分辨出几个画面。
江临出生便是在仙门,父母皆是莲雾修士,自然而然便入了莲雾。
他的前半生可谓是平平无奇,每日修炼打坐,偶尔跟着师兄弟下山除妖。
后来内门弟子选拔,江临打败切磋弟子数名,本应当选,不料却因资质太差,被诸位长老拒之门外。
就在公布取消江临名次的消息传出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倏而入画,温润如玉,翩然若飞。
“今日莲雾的莲雾门好生热闹,竟让诸位长老齐聚于此。”那人拂袖一甩,张开手中折扇,目若无人地做到一旁的长凳上。
“蛮不讲理”四个字龙飞凤舞,张狂地落在扇面上,正对几位长老。
惹得几位长老目光不由自主就往上面瞧,脸色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你是何人?”
此乃莲雾门弟子之间的比试,别派弟子来此毫无意义。
离得最近的长老打量着他身上的服饰,虽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穹桡笑呵呵地长腿一扫,一颗石子成惊鸿之势,堪堪擦过那长老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