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比如说选择成为修士。
大多数人,追求的是长生,少部分人,追求的名誉,这般下来,修真界没几个真正做到心无杂念的。
哪怕是早已飞升的扶光神尊,当初也在欲念上吃了许多苦头。
云晚舟说出“心无杂念”四个字时,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若不是谢无恙见过五百年后的仙尊,恐怕也会被骗了去。
可笑至极。
若是真的心无杂念,摒弃红尘,凭借着云晚舟的修为,又怎会在五百年后依旧无法飞升,而是在这红尘中孤身一人,甚至连苍穹山的名头都丢了。
提到此处,谢无恙忽然起了兴趣,能让云晚舟这种人放弃飞升的,究竟为何物呢?
仗着云晚舟弟子的身体,谢无恙抬头咧了咧嘴角,问了个颇为好奇的问题,“师尊就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第21章 荒漠
“无。”
云晚舟迈开步子。
谢无恙的问题落在他耳中,好像就与“是否用膳”的问题一样简单。
谢无恙自是不信的,触及到云晚舟这张冷脸,就越发来了兴趣,挑眉追问,“当真?”
云晚舟侧了下眸,目光地落在他身上,似带着几分警告之意。
谢无恙只觉喉间一噎,被云晚舟简单一个回眸堵得严严实实。
谢无恙觉得自己还是别继续追问为好。
现在是五百年前,五百年间发生了什么,谁也说不准,许是云晚舟在这期间遇到了什么,失了道心也未尝不可能。
自己若是继续追问,说不定不仅问不出什么,瞧着云晚舟这样子……
似乎还想抓着他去抄书?
谢无恙上辈子天赋异禀,修炼飞速,年纪轻轻就学完了修真界术法,坐稳了魔尊的位子。
如今重获新生,他就更不可能将时间花费在早已学会的心法剑招上了。
……
咒法所指的方向,与来时不同。
大石坡在苍穹山南面数里外,而此刻,咒法所展示的却是西北方。
两个人上路时,谢无恙怀疑了许久,朝着额头符咒确认了不知多少遍,生怕这符咒在转换时出了什么岔子。
“这符咒莫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指得方向是西北方?”谢无恙又朝着额头注入了丝灵力,灵力所指依旧不变。
他们就是跟着符咒指引找到的大石坡,如今却又要他们回去,也不知那黑衣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谢无恙这般想着,目光不由瞥向云晚舟的神色。
薄唇抿着,目光淡淡落在前方。
说云晚舟在看路吧,谢无恙又觉得不尽然,这人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轻飘飘的,什么也瞧不真切。
此次魇石被盗,嫌疑人是自己,找不到要被断了筋脉的也是自己,云晚舟自始至终,除了是原主师尊,会落个教导无方的罪名,什么也不用承担。
而且云晚舟是仙尊,苍穹山定会为了护他,找个理由将云晚舟彻底摘出去。如此以来,云晚舟就更没必要费心费力了。
可云晚舟不止为原主求了个自证的机会,一路上又护得紧,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师尊。
谢无恙颇觉有趣盯着云晚舟瞧了许久。
不得不承认,云仙尊生得一副好样貌,哪怕是在五百年后,也是冠绝天下的美男子。
只是空有样貌不行,云晚舟偏生不爱搭理人,否管仙门的那些女修们如何献殷勤,云晚舟都跟个木头似的,不为所动。
比方现在,哪怕是被谢无恙瞧了一路,云晚舟竟是连头都不转一下。
若是再继续下去,就是谢无恙自讨没趣了。
哪怕心知云晚舟不会害自己的弟子,谢无恙依旧觉得跟着云晚舟不是个好对策。
自己毕竟不是这具身体原来的魂魄,保不齐哪天就露了马脚,可他若是离了云晚舟,又定然是个无头苍蝇,如此一来,又只能乖乖跟着云晚舟找黑衣人。
另谢无恙未曾想到的是,他跟着云晚舟一走这一走,就是月余。
期间,两个人到过村庄,住过酒楼,甚至还在荒郊野岭过过夜,没有一处有黑衣人的线索。
谢无恙露宿街头这种事已是习以为常,换做是上辈子,他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越活越回去,魔尊的里子面子也早在路上丢了个干净。
谢无恙觉得,自己若是拿个破碗,往街边一坐,估计都可以当街要饭了。
视线之内一片荒芜,寸草不生。
日光毒辣的照在头顶,哪怕只是细微的风声,都能搅得黄土漫天。
这是谢无恙与云晚舟进入沙漠的第六日,带的水已经快要见了底,装满食物的袋子也扁了下去。
谢无恙满嘴都是风沙的味道,喉间涩得要命。
反观云晚舟也好不到哪儿去。
虽说是苍穹山修为卓绝的仙尊,但总会还未飞升,是个肉体凡胎之人。
嘴唇干裂,面色苍白,就连一贯一尘不染的白袍,此刻也染上了污垢。
两个人也试过施展灵力,可不知此处是被布了阵法还是怎地,别说用灵力画符了,谢无恙尝试两次都无法凝聚。
云晚舟从腰间解下水壶递给他。
谢无恙已经一整日没见着水了,一瞧见水壶就什么也顾不上了,掀开盖子直往嘴里灌,结果没喝两口就见了底。
谢无恙仰着的头倏地收回,闭着一只眼睛往水壶里瞧了两眼,又口朝下晃荡了两下,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云晚舟已经甩了谢无恙一大段,谢无恙顾不得太多,擦擦脸上的黄土,快步跟了上去。
“师尊,此处着实邪乎。荒漠中人烟稀少,何人闲来没事会在此处布阵法?”谢无恙将水壶别在腰间收好,目光微凝落在前方不见尽头的荒漠。
两个人都是修仙之人,谢无恙虽然灵力低微,但有云晚舟这个仙尊在此,若是死在了荒漠中,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喉咙里好似能喷出火来,谢无恙难受极了。
正当谢无恙以为自己小命要到终点时,视线的尽头处倏地卷死一阵狂风,黄土飞扬。
师徒两人及时在此处止了步子,没再敢向前。
沙漠中,若是遇到大风,定是不能靠近的,不然待会你还能不能安然无恙地待在此处都不一定。
谢无恙虽说没到过沙漠之地,却也明白这一点。
等到风沙散去,谢无恙刚准备迈开步子,前方又赫然出现一道人影。
因为离得远,谢无恙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是从佝偻的身躯以及缓慢的动作,依稀判断出是个老人。
谢无恙眼睛一亮,正欲抬脚向前,却在前一刻倏地回了神。
荒漠之中,杂草都没有,又怎么会有人影?
想到这里,谢无恙危险眯了眯眸,“师尊,此人怕是来者不善。
云晚舟侧眸望了谢无恙一眼,目光停留在谢无恙干裂的唇瓣上。
谢无恙下意识摸了摸食指,发觉自己没了却邪,又反手去腰间摸画好的符纸,触及到的地方却是空落落的,这才想起他此刻别说符纸了,甚至连个普通的法咒都做不成。
不知为何,虽说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个人,但有些习惯依然保留了下来。
比方说……
很多时候,他会下意识地去瞧云晚舟的神色。
云晚舟目光落在妇人身上,唇瓣微抿,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此刻没了灵力,哪怕是真的见过妖怪也没法子,只能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风沙中的老人消失不见,才继续前行。
谢无恙本以为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谁料两个人刚走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两位公子留步。”
谢无恙恍若未闻,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未曾想视线只是瞥了眼脚下,再一抬头时,那老人不知何时挡在了谢无恙身前。
刚刚离得太远,风沙中的老人谢无恙并未看真切,甚至是男是女都未认出来,此刻一回头,才瞧清楚了老人的面貌。
这是一位头戴头巾,挎着篮子的老妇人,脸上的皱纹好似干裂的田地,看上去年岁少说也有七旬。
察觉到谢无恙没跟上来,云晚舟这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皱眉望着谢无恙,眉目严肃。
谢无恙忽而想起初到大石坡时,自己见到的那个老妇。
也是这般年岁,连云晚舟都骗过去了,到头来却是那恶心的怪物所化,还害得自己中了什么劳什子的毒,属实给谢无恙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谢无恙本想转身绕道离开,却又在回头的瞬间,视线瞥见了篮子里的东西,赫然止住了步子。
注意到谢无恙的视线,老妇笑了笑道,“公子为何来此荒无人烟之地?”
谢无恙眸光微动,随口扯谎,“迷路。”
说罢,思忖片刻后又问,“您可知这荒漠还有多远才能到头?”
望着无边无际的沙漠,老人叹了口气,“也不远了,沿着这个方向,再往前走个半日,就能出去了。若是你们能活着出去,也许还能见到碧落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