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此起彼伏的声音喊叫起来,她们爬得更为张扬,更为畅快,更为无所顾忌。
难道她们不知,只要君王一抬脚,她们便只能死无葬身之地吗?
兴许是知道的,恐怕他们心中更清楚的是,君王绝不敢在这朗朗乾坤下滥杀无辜。
更何况,新君心脏已被洞穿,巨人身体摇摇欲坠往后倒去。
——夏晗接过暗卫扣压着的小人,唇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诸位,让她们来给大家解释一下,孔奕之死。”
清清冷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正在攀爬君王的人们身子一抖,她们疑惑地往上看,抬头动作同步,疑惑的神情转而震惊。
只见君王面色红润,她掌心摊开,上面坐着三位小人儿,一旁十块大屏分别放出不同的证据,最左端仍是方才的诊断书。
往右,紧接着是一段视频,一名戴着口罩的医生拿着针管,鬼鬼祟祟地往孔奕挂水里注射液体,孔奕发现后高声呼救,却被‘医生’死死捂着嘴。
再过一块屏幕是医生的正脸照片和她这段时间的行踪记录片段,里面记载了她出入某位议员的私人住宅。
银行流水往来记录、‘医生’的认罪视频、三位议员被逮捕时的影像……
证据一环扣一环,逻辑清晰有力,孔奕之死的真相跃然水面。
——三名议员为了拉新君下台,不惜弄死孔奕。
若说上午民众的哗然声像沸水里投入烫铁,那么此刻,乌压压的声音如炸山开路、□□轰海、电闪雷鸣般爆裂。
“有刺客!保护夏君!”
舆论霎时扭转,方才还恨不得君王死去的人化身守卫,自发用肉眼检索暗处的开枪者,另一部分民众则继续替天行道。
“必须以命偿命!死刑!”
众人满怀愤恨与被戏耍的不甘,高声吼着‘死刑’,轰轰烈烈的‘死刑’二字响彻山间,不断回响。
三议员蜷在君王手心,可那掌心平摊着,任她们如何像只阴湿大虫蜷缩也不可能躲起来。
她们害怕了,慌慌忙忙便想求情。
夏君不说了全都是她的子民吗?母亲又如何忍心见着女儿死刑,再说那孔奕不是自己要进icu吗,进去生死难料啊都是天命。
“母亲……”
议员痛哭流涕,额头磕在君王手心。
底下之人叫骂声更甚,君王只定定站着,清瘦身影如青竹般挺拔,巍巍立于一方,撑起大陆一片澄澈的天。
这便是夏晗的手段,正中红心,一击毙命。一如她对万径和千山那般,她要犯事之人于朗朗乾坤下公然社死,要她们再无翻身余地。
只是,亲手推开宫门前的一幕再度浮现眼前。
那会儿,手机收到了一份来自费云发送的文件,那端还备注了一句:【你想要的东西】
——“你想要的东西,费云会转交给你。”
——“那迎亲队伍的箱子,是大人留给我的嫁妆吧?”
——“你不是已经用了么?”
——“大人何时存的?”
——“不重要。”
不止有那十箱眼泪,不只有那十箱眼泪!
费云转她的文档里包含了三十六陆君主的习性,囊括了相当隐私的癖好,以及各陆陆议会关键人物的资料。
正是那份文件,写明了孔蛰喜欢观察重症病人濒临死亡的状态,夏晗方得以知晓,宫殿里存有关键视频证据。
一场于君王而言几乎是致命性的舆论漩涡,在那人留给她的文件里,寻到了逆风翻盘铁板钉钉的证据。
所以,虞以松都知道,她全都知道!
你的卑劣心思,你的肮脏手段,你的野心,你想成为君王……卑劣如你,她早就心知肚明!甚至还默默托举着你,保护着你!
夜深人静处,方打赢一场硬仗才平复民心的君王双手环膝,脑袋深埋其中,失声痛哭。
第84章
从她拿出婚书的那一刻起, 虞以松便什么都猜到了。
猜到她要离开,所以不默默为她准备用不完的眼泪;
猜到她要报复万径和千山,所以先她一步为万千母女俩定罪, 关在宫殿里,好让女儿永世再踏不出宫, 好叫她们的晚年不至于被民意反噬;
猜到她要当君王, 但是巨人记性不好, 日记也在她首轮变大后烧成灰烬,所以让费云为她准备一定能用得上的文件资料。
只是,费云心里也有小九九, 她不愿多年好友被分手了还巴巴地上赶着献殷勤, 因而文件直到最后一刻才发到好友前妻的手里。
任夏晗商场经历再丰富, 巨人的世界、那些不同于小人族的弯弯绕绕她几乎未曾踏足,一踩便是一个深坑。
但是,有个人一直站在她身后, 给予她坚定的、默不作声的、不求回报的、沉甸甸又厚实的支持。
即便知道她会离开, 即便知道感情无终。
那样的爱远超心动、暧昧和恋人妻妻之情,虞以松的爱囊括天地, 纵贯历史。
她在给她传递一个信息:只管去做, 永远有人与你并肩作战。
这才是虞以松竞选议会长最根本目的——无关风月,无关情爱, 我会看着你走向那至尊之位, 见证你被万民封神,然后, 俯首甘愿做你的臣。
美人潸然泪下, 颗颗晶莹泪珠划过面庞,沙哑哽咽的嗓音不断呢喃:
“可是……我想夺下神洲只是因为你啊……”
遥远的三陆听不见低喃, 更没有回响,只有俩多年相伴的老友,理智又冷静地交谈着悲伤过往。
“你那前妻会领情吗?”
“费云。”念得很重,虞以松语气严肃,“我不需要她领情。还有,你怎么昨天才给她发那文件?”
费云插花的手微顿:“不也没耽误正事儿吗?她一新上任的君王若是没点能力,怎么让公民信服?”
“好在她手段确实过人,收到文件后不出半日便查清整件事的脉络细节,还真是半点残渣都没剩,不愧是一陆首富,迟日集团的董事长。”
说罢,费云仔细打量虞以松的表情。
果不其然,那张沉沉的脸上浮出隐隐勾起的笑意与赞赏,甚至还颇具几分与有荣焉。
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在摇尾巴的大狗。
广袖拂起,费云扶额。
她这朋友真的很适合被狗塑,她更想不到那清冷仙子竟喜欢这种看着憨笨的款式……嗯,也没多喜欢,恐怕更喜欢巨人那张出挑清敛的面庞和大狗至死不渝的忠心。
费云冷哼一声。
夹在两指间的鲜翠花朵横斜额尖,像是别在头上,给那苍白面庞添上了几缕血色,她话锋一转。
“不过嘛,即便没有我们的文件,她也已经查出来了关键证据,她那陆议会所有议员的行踪都被她掌握得一清二楚。”
好嘛,虞以松那张脸笑得更灿烂了,一副十分不值钱的模样。
费云气鼓鼓道:“不是说放弃?怎么还为她喜,为她忧?为她笑得像条狗?”
“我是在为神洲大一统、天降福星帝王而预先喜悦。”
虞以松乜了眼费云,费云一口气堵在胸口,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气得最后只能嘀嘀咕咕:“结果还没定呢。”
“快了,严献和寇玉现在被关在一陆宫殿,一、二十一、三十,这三个大陆势必要先合并。”
“可能初初合并时会稍有阻力,各陆掌权者确实不是吃素的,但阿晗才情手段了得,给她一点儿时间,她会让三个大陆的人都乖乖接受,她们也一定会爱上新政.体带来的好处,巨人、小人,都不外乎如此。”
“阿晗阿晗,叫得还挺亲密。”
“我习惯了。”
虞以松笑意盈盈,竹绿眸子盛着零星碎光,细看,才能发现掩埋其中深深的无尽的悲伤。
那是一种掉不了头、再返不回从前的绝望。
费云深深呼出一口气,默默品尝着老友浓烈的悲伤。
她没有爱过人,也爱不了任何人,她只能从老友渗漏出来的感情中窃取几缕,细细品量,但也只能尝个舌尖上的滋味。
感情化开在口腔,片刻消散,即便如此,也咂摸出了些许苦味。
不知那切身感受之人心中该盛了多少苦和涩,竟满溢得连这硕大躯体都要装不下,从双眸流露冰山一角,叫她窥见了去。
不远处的屏幕仍在播放着昨日神洲新闻,字正腔圆的播音腔环绕庭院,一人站在小树前,握着浇水壶,细细为小树淋上甘露,另一人躺在凉椅,浅浅阖眸。
气氛温馨又和谐,直到门铃突然响起。
费云迷朦着睁眼,顺手按下开门键。
大门缓缓启开,一小人儿跑着进来。
“母亲!贺暄小姐刚在总院踩扁科办理了住院。”
虞烟清亮的声音炸开。
虞以松:“……?”
费云:“……?”
“看来某位新君还没适应自己的体型。”她语气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