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说着,他将明显比别人大了一圈的布袋递给了她,“这是你案上的。”
  李澄玉接过一瞧,发现里面尽是些对她们这些暂时不能随意出入书院学生来说的好东西。
  首先是五包早点:牛肉椒饼、金丝薄脆、蟹黄灌汤包、雪绵豆沙、银丝熏鱼肉片。
  只一闻那牛肉椒饼的气味,李澄玉就知道定是京中做早点最负盛名的鼎鲜楼所做。
  一张椒饼要三百文,抵得过普通五口之家三顿饭钱。
  其余四种的价钱也不遑多让,寻常人很难吃得起。
  其次还有一套笔墨纸砚,笔是湖笔,墨是徽墨,纸砚更不必说,皆是名产。
  最后是三本市面上已然绝版,对她们科考又相当有用的教辅书籍:《策学备篡》、《四书章句集注》、《小题正鹄》。
  即便致远的学生皆不是平民出身,背后又家世丰厚,能集齐着三部绝版经典集注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李澄玉又顺便瞧了眼成兰君的,发现他的收束袋里也是和自己同样的配置,不过早点样式就没有她的丰富了,只有三种。
  鲁町雅也是一样。
  “她想做什么?”
  成兰君微微拧眉,淡声询问。
  站他对面的鲁町雅摇了摇头,她原本就害怕霍京宇她们,昨日又被她们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心中恐惧非常。
  同处一屋的时候,恨不得头钻进桌肚里去,生怕对方再找自己的茬。
  然而今早的霍京宇一行人像是没瞧见她似的,和别人一样,往她桌子上丢下一袋东西便离开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正当她们与周围同学一样,面面相觑,想不出缘由时。
  李澄玉忽然轻笑出了声。
  第51章
  没想到啊,霍京宇这厮竟如此财大气粗。
  直接花钱,用送礼物的法子来笼络班内同学的人心。
  不过——
  李澄玉环视了一圈,发现只有极少数与她矛盾不深的同学还算泰然地接受了。
  大多数人则持观望态度,有的直接对其视而不见表现得很是排斥。
  作用有,但显然收效甚微。
  相伴回坐席时,李澄玉把自己的发现大致同成兰君讲了一遍。
  少年听罢,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然拧眉对着坐席后一手一个牛肉椒饼吃得正香的随春放道:“春放,这不能吃。”
  成兰君天然敌视任何对李澄玉不友善的人,更何况霍京宇昨晚甚至还想攻击她。
  在少年心里,那束口袋里的哪是什么好东西,只要沾了霍京宇一行人的
  手,即便是金子、银子他都不会要。
  谁知道有没有下毒......
  随春放闻言,一下顿住了动作,怔怔地眨着那双纯净且明亮的虎眼,嘴边油汪汪的还沾着椒饼碎屑。
  “可是兰兰,好吃、好吃的!”
  她不明白成兰君为什么说这东西不能吃,随即求救似地看向对面的李澄玉。
  李澄玉被好友这副神情给可爱到了,当即伸手将她嘴边的碎屑给拈掉,哄道:“吃吧,没事。”
  随春放闻言,立刻咧嘴一笑,大口大口重又吃了起来,那模样仿佛怕对方反悔似的。
  在这书院里,李、成是对随春放最好的两个人,后者天然地依赖前两者,最依赖李澄玉。
  成兰君没有再阻拦,而是沉默看着,神情流露出淡淡的担忧。
  李澄玉知晓他心中所想,拍拍对方肩膀开解说:“放心,霍京宇既然是为了拉拢,必然不会在里面动什么手脚。”
  “春放正长身体呢,就让她吃吧。”
  李澄玉说着,还将自己包袱里多出的那三样吃食拿了出来,同她们二人分享。
  反正是免费的,不吃白不吃。
  周围有些一直处在徘徊、观望状态的同学瞧见李澄玉这举动,态度也逐渐软化下来开始试探着接触束口袋里的东西。
  从前霍京宇虽然行事张狂又霸道,但同她们还算是井水不犯河水,既然李澄玉都表态接受了,她们也没必要去得罪姓霍的,惹自己一身腥。
  云板响过三阵后,霍京宇一行人终于在动静歇落前进了门。
  她们一反常态,不再吵吵闹闹、嘻嘻哈哈,而是一个个如霜打的茄子般垂头丧气,老老实实地跟在领头的霍京宇后面走。
  平日里小毛病最多,总爱毛爪别人的章禾此刻也规矩地夹紧了尾巴,不敢再多动旁人一下。
  一时间,学堂内头一次陷入了诡异般的安静里,气氛如同快要凝固的水泥般僵滞。
  没人敢说话,也没人回头看霍京宇她们一眼。
  霍京宇来到最后一排,心情烦躁地刚想像往常那样一脚踢开椅子,却又在前一瞬陡然停住了动作。
  方才经过师案的时候,她瞧见那上面放着十几个束口袋,不用想便是被人给完璧归赵了。
  此举无疑是在霍京宇脸上响亮地扇了个巴掌,她还无从还手。
  致使霍京宇本就憋闷的内心更加得怒火中烧。
  不识好歹!
  霍京宇心底暗骂一声的同时气红了脸,鼻腔里喘着粗气。
  然而面上还得强装成浑不在意的样子,拉开椅子沉重地坐了下来。
  落座后,霍京宇下意识地用余光去扫右前方李澄玉所在的方向。
  发现对方正和随、成俩人凑在一起笑盈盈地说着些什么,桌上桌下都没放她眼熟的那些束口袋。
  一时拿不准李澄玉到底接受没接受自己心意的霍京宇烦躁地搓了把脸。
  等她回过神儿,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还这么在乎背刺过自己的李澄玉后,心中的烦乱瞬间到达了顶峰。
  想骂人、更想打架!
  傍晚时分,李澄玉独自一人去见了薛山长。
  经由她做保后,文瑄虽然仍受到了山长的严厉惩罚——降至丙级、停学一年,但最重要的学籍总归是保下了。
  这个结果还算是在李澄玉的意料之中。
  文瑄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惩罚,甚至还在离开书院前再次向李澄玉表达了感谢。
  薛山长的教斋位于一处山缘,视野与风景都极好。
  送别文瑄后,李澄玉没急着回去,而是择了个好位置凭栏看了会儿夕阳。
  她是独自一人来找的薛山长,没让随春放和成兰君跟来。
  有时候,李澄玉会特意找机会自我独处一段时间,无论是放空大脑还是天马行空地乱想,都觉得轻松又自在。
  经过昨晚一夜雨的洗礼,傍晚的天空澄澈明亮。
  姹紫嫣红的余晖仿若油画颜料般被随意地涂抹在天幕之上,又随着云彩的浮动不断变换。
  山间的风也是清凉的,倾荡起来时带着草木被雨水洗淋后所特有的芳香,令人心旷神怡。
  正当李澄玉安静地享受这一切时,身后蓦地响起一柔润舒缓的男声。
  “在想什么?”
  李澄玉诧然转身,正撞进青年蓄着淡淡笑意与关切的眼眸中。
  她莞尔一笑,回道:“在想一个人——”
  温子珩闻言眨了眨眼,还未等他说些什么,便听李澄玉又道。
  “然后他就出现了。”
  李澄玉语气轻快地说完,倾头望着他,一双清透桃花眼笑意浓烈,梨涡深陷。
  温子珩反应过来后,瞬时间便红了脸。
  同时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这附近不时有各级的学子经过,有零星几个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
  大庭广众之下,李澄玉就这么将满含深意的话说了出来。
  对方的大胆与坦然,令温子珩既心惊又说不出的悸动。
  青年的喉头忍不住滚了两下,语气端得大方又客气:“如果澄玉同学方便的话,善教能请你帮忙搬些教具吗?”
  李澄玉闻言定定地望了他几瞬,最后笑着点了下头。
  “可以。”
  路上,二人一前一后,就这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回到了琴院师舍。
  门扇合上的霎那,李澄玉做势没瞧见青年骤然放松的唇角,仍神情一派正经地询问:“善教,请问需要我帮您搬的教具在哪里?”
  温子珩闻言,转过身看向她,形状优美的柳叶眼里无奈与爱溺如涓涓的春水,波光粼粼地荡开。
  他欲言又止般地叹了口气:“你分明知道的,还......”
  还这样拿他寻开心。
  李澄玉闻言,忍俊不禁地挑了下眉。
  温子珩不似成兰君,前者恪守礼教且身份特殊,是以有时说出的话会十分的隐晦宛转。
  正如方才,分明是想要与她单独相处,温子珩却要假借请她帮忙搬教具的名义。
  然而,对方越是装得一本正经,李澄玉便越是想要逗弄他。
  就像是生性爱玩的狸猫,即便肚子吃饱了,瞧见猎物的瞬间也会扑上前,将其拢在爪子间,好好戏耍一番。
  “善教可是生气了?”
  说着,李澄玉弯眼走上前,双臂环住了青年纤韧的腰身,笑吟吟地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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