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吹熄了几盏灯,只在床榻便留了一盏,映着微弱的光亮,颜霁翻出了沈易给她写的那几封信。
  看眼下情形,她只能利用卢婉了。
  既然她能探查到自己的情况,想来找沈易的行踪,也不是难事。
  第57章
  “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
  卢婉垂下眼眸,慢饮了一口。
  颜霁没有着急,她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意思,这不过是她拒绝自己的一个借口,她看起来并不想因为自己冒险,从而得罪裴济。
  权势滔天的一州之主和一个地位卑微的婢子,显而易见。
  “有时候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更好。”
  卢婉放下了茶盏,终于正视了坐在对面的人。
  颜霁继续说道,“你想要的是一个全然属于你的裴济,但事实上,我在这里他就太不可能把心思放到你的身上,尽管我并没有什么出色的地方,可男人的心思就是那么奇怪,得不到的更容易激发他的征服欲。”
  “我想,没有人会想要一个敌人。”
  卢婉轻笑了下,眼底露出的鄙夷将她方才还完美无瑕的亲近姿态戳出了一个破洞。
  “你有什么把握呢?这偌大的郡府中是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的,我也从来不会无端幻想他这一生只有你一个或我两个女人,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
  说到此处,卢婉略停顿片刻,目光在颜霁身上上下巡视了几下。
  “而你,一个毫无根基的庶族之女,又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颜霁毫无怯意,她直视卢婉那种贵人独特的高傲,“前朝西宫冯氏之乱你难道不知?一介女子,拨弄风雨,能将东宫王氏压制其下,这样的人还在意什么身份高贵?”
  卢婉的手帕被捏成了一团,她的目光看向了颜霁的小腹。
  前朝西宫冯氏能压制东宫琅琊王氏女,倚靠的就是肚子里的那块肉,而眼前的人,长久以往,若不加以辖制,只怕冀州之主的长子要从她肚子里跳出来了。
  这不能不令人忌惮。
  说话间,门外传来叩香的声音,“娘子,家主传令,晚膳请您备置。”
  “知了,你亲自去将早间我备下的锅子理了,多备些辣子,等家主来了再上火。”
  叩香应声退下,可此时卢婉的脸色已经冷到极致了,她知道颜霁此招是故意引她上钩,可她还是没有忍住。
  颜霁没有忽视她转瞬即逝的愤怒,于是她又加了一把火,“你应该明白一个女人的枕头风,是绝不亚于朝堂上肱股之臣的谏言的。”
  “我想,你应该认真考虑一下。”
  说完,颜霁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纤白的指尖慢慢抬起,似是无意般露出了手腕处的唇口般大小的殷红。
  卢婉的目光陡然一变,同时注意到了那脖颈处的又添的粉红痕迹,她紧紧的盯着,似乎要将那里盯出一个洞来。
  颜霁放下茶盏,不急不缓,看了眼窗外的余晖。
  主动权也是时候回到她的手里了。
  “天色不早了——”“你说的我可以考虑,可是你要知道,我要的是你彻底消失在冀州。”
  看着卢婉终于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颜霁当然也会表现出自己的诚意。
  “等你把消息告诉我的那天,我会成全你的。”
  “最好如此。”
  卢婉深深看着颜霁,她没有判断错,面前的人决然不会像她的面貌一样平庸浅薄,她在伪装自己。
  那么裴济呢?
  他知道这一切吗?
  送走卢婉,颜霁才松了一口气,想到但凡有一点点的可能,她立刻就充满了斗志。
  “娘子,锅子备好了。”
  叩香来报,方才那一幕的确是颜霁故意演给卢婉看的,她不确定卢婉到底在不在意裴济这个人,又对裴济有多少真挚的情感,可裴济身后所代表的权势和地位,没有多少人可以舍得去。
  而她的存在,不仅是对一个女人情感的伤害,随时可能跳出来的孩子,更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颜霁堵的就是这一点,裴济把这么困得像铁桶一般,卢婉不会对她和裴济之间那么了如指掌。
  但,眼下她还需要做做表面功夫。
  “好,我这就去试试。”
  颜霁端坐在铜镜前,拿着帕子,轻轻拭去了手腕处的脂粉颜色,偏过头去,脖颈处那几道颜色,蹭了又蹭,却不见半点轻。
  -刚过酉时,门外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颜霁当即站起了身,恰赶着那缃色绫罗团花纹帘被人掀开,裴济低头进来。
  颜霁施了一礼,随即走上前去,解了那青锦镶边玉裘衣,放于楎架之上,又浸湿手帕,拧去水分,送至了裴济面前。
  裴济抬了眼去看立在面前的人,眉眼低垂,双手垂立,乖觉异常,倒真像这府上的婢子了。
  “怎得这般识趣?”
  颜霁伸手,接过他掷来的帕子,忽然婉然笑了下。
  “本就是婢子的本分,说得上什么识趣?”
  还未转过身去,蓦地被人拽住了胳膊,颜霁的身子瞬间僵硬,面上的笑意也登时顿住,但随即恢复如常,软了身子笑对裴济。
  “锅子已备好了,这就叫他们呈上来罢。”
  说着,颜霁无声无息的抽出了自己的胳膊,朝立在门外的叩香吩咐,转而将帕子投进了银盆中。
  几名仆下恭恭敬敬举着盘肴,井然有序的奉至桌前,圆桌中间摆着锅子,周身围了一圈的菜肴,山间野菜,蕈菌,果子,另有切成薄片的兔肉,酒,酱,椒,桂调制而成的料汁。
  领头的仍是那名唤千升的,片刻间,摆放整齐,只见千升又恭敬来请。
  “禀家主,娘子,锅子已照着娘子先前递去的话儿,作了菌汤和辣子两样儿,麻食料汁也依着娘子的吩咐作了两样儿。”
  颜霁看了一眼,不得感叹还是富贵人家,仅他们两人用膳,上的这一桌子非季菜肴果子,所用花费堪比她与娄氏几年,当真是奢贵至极。
  裴济颔首,只道,“退下罢。”
  千升请了安,领着人恭敬退下,连同叩香也一并离去,屋内仅余他二人。
  裴济安坐,颜霁自是立着伺候,滚烫的汁沸腾如雪,鲜艳的兔肉红似云霞,掷入锅中,上下翻滚几下,轻轻拨出时,已是香味扑鼻,再蘸些料汁,入口更是鲜美。
  颜霁将涮好的兔肉放到裴济面前,只等他用了两口,便能开口允她坐下。
  她与裴济在这里用膳的机会很少,多是夜间,他不知从哪里赶了来,除了那等子事儿,似乎再无其他。
  少有几次,也都是颜霁伺候,像这般特意去请人来,还是头一次。
  若不是为了演给卢婉看,她也不会让叩香去那儿传话。
  不想此厢,却是想错了主意。
  裴济稳坐,动也不动,倒教颜霁忙了个底掉儿,一口没吃上,只伺候着他了。
  没想到他用了半晌,筷子一放,就要漱口。
  颜霁只得又去奉水,上了一盏清茶的功夫,那千升竟然已经领着人进来收尾了。
  眼巴巴的看着桌面被一扫而空,颜霁的眼睛也瞬间枯萎。
  忙了这么久,她连顿饭都没吃上。
  坐在一旁的裴济自是看见了她的黯然失色,她今日太过异常,道什么婢子本分,实不是她的本性。
  此刻看着人生了落寞之色,裴济倒开了口,“千升,去给你家娘子奉一盏荔枝桂花糖粥来。”
  正忙着收尾的千升闻言一顿,随即低头应道,便掀帘而出。
  途中,心中不禁暗叹,怪不得项娘子那份碗碟不见丝毫痕迹,原是这锅子不合胃口,更叹这项娘子好手段,连家主也知她善甜羹。
  每日用膳,那厢总要点上一盏甜羹,他自是早已记在了心里。
  在屋内的颜霁可不知裴济此举已经令那千升浮想联翩,她原以为自己会今夜会饿肚子了,没想到裴济还有点良心,只可惜她看着被人撤走的火锅,怎么可能还喝得下那一盏甜羹。
  看着奉至面前的甜羹,颜霁略看了一眼,就起身进了内室。
  从浣尘出来的裴济熄了一盏灯,径直走向床榻。
  已经缩在床榻内侧的颜霁听见动静,还未起身,只见那层层帏帐落在眼前,点点光晕映在眼前,只似恍恍惚惚,摇晃着闭上了眼睛。
  事后,裴济披上衣衫,转身间看见了那双不着罗袜的光滑脚面,处理过的烫伤只留下一层棕色的痕迹,掀开锦被,露出一双修长白皙的长腿,软绵的小腿带着幅度斜卧着,稍稍侧身,才见那腿上的烫伤痕迹。
  放下锦被,向上看去,漫开的长发映在身后,雪白的肌肤在墨色的长发间,愈发显得身弱无力,两条胳膊随意搭在锦被上,露出了身前的若有若无。
  裴济猛的呼吸一窒,当即挥落了身上的衣衫,捉住了那两个细腕,放在了身下。
  昏沉沉的颜霁半睡半醒,睡眼惺忪间又见了那张面孔,还以为在梦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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