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我这便去。”
颜霁说着,起身就要往出走,被叩香拦下。
“娘子,等婢子给你梳好妆。”
这番衣衫不整,她岂敢让娘子出了门去,岂不是不要命了?
颜霁着急,只不停催促着她随意快些,多耽搁一会儿,她的心就多悬着一会儿。
“这便好。”
最后理好衣衫,叩香扶着人走出了内室。
-“用过药,那位娘子高热已经退了,这几日守着再不起高热便无大碍了,只是……”
颜霁刚放下的心又紧张起来,“您直说便是。”
“只是那位娘子的腿受了寒气,日后一遇大寒之气,总会有些不适。“颜霁听了,半晌都没缓过来。
她明白先生说的是极委婉的,事实或许比她想的还严重,青萍本就穿得单薄,又在那样的惊天雪地里冻了一夜。
“还请您尽全力为她医治,我一定不吝银钱。”
颜霁没有任何办法,除此之外。
余巩慌忙起身,不敢受她的礼,“这是臣下的职责,您或许有所不知,臣下不擅骨科,便是有心也无力。”
颜霁追问,“您可知擅此科的是何人?”
余巩拱手道,“据臣下所知,擅骨科的先生冀州如今仅有二人,一是医正陈从,这二便是抱山斋的远山道长了。”
颜霁一听,心下也有了主意。
将人送走后,她匆匆进了那厢房。
至此,她才终于见到青萍。
脸色苍白,额头上冒着一股冷汗,双唇间毫无血色,浑身不停发抖,可明明身上已经改了几层的被褥。
颜霁摸到她的手,又摸了摸她的额头,问一直在此伺候的绿云,“她这样可是服了药?”
“服过药的,”绿云答道,“是余先生亲自看着的,等这位娘子出出汗,病就能好大半了。”
颜霁点点头,掀开被子,看了看那双腿,两个膝盖上都破了个碗大的伤口,鲜艳的血迹像四处流散,被白色粉末撒了一层,看着一片血肉模糊。
“不包扎吗?”
颜霁不知道这么露着伤口是什么原因。
绿云立刻回道,“先生说得先用药止住血,过一个时辰再上药包扎。”
“好。”
颜霁将被子又合上,嘱咐道,“去把那屋里的炭火都拿过来,这么冷的天儿,腿露在外面,可要冻坏了。”
“娘子,这是先生吩咐的,这位娘子的情况,还不能用炭火,须得等包扎了伤口再用也不迟。”
颜霁点了点头,坐在了床榻边。
如果没有遇见她,此刻青萍还在那驿站里,也不会平白无故的遭此大祸,如果她真的因为自己落下了病根,这一辈子又怎么过下去?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颜霁心里像是被人揪住了一般,有些喘不过气来。
绿云宽解道,“娘子,您随叩香回去歇息会儿,这里有婢子看着,有什么事也有余先生,您别挂心。”
颜霁没有动,她出不去这里,外面什么事儿也不知道,也只能问他们。
“你们可知远山道长在何处?”
绿云和叩香相视一眼,都摇了头。
“婢子们从不敢问大事,前些日子只听说远山道长来了,倒不知现在何处?”
颜霁又问,“那医正可能请来?”
绿云有些犹豫,“医正只为家主一人请脉,婢子们……”
话未说完,颜霁也心中明了。
她想了想,还得要尽力一试。
“叩香,你去抱山斋试一试,若是有人在,你只说是我项晚求见,务必请远山道长来救命。”
叩香接了令,出了院子。
颜霁守在床榻前,一动不动。
第51章
自那日裴济饮了茶离开,卢婉便暗中一直着人留意着,那茶盏中掺了情丝绕指柔,无色无味,三两滴便足以令一个神志清醒的男子神魂颠倒,若无女子宽解,岂能捱得过天亮?
可锦书探得消息,裴济当夜并没有召人伺候,卢婉心中存疑,他便是毅力再强,又怎么能抵得过情丝绕指柔的功效?
借着照看阿姑的由头,在千华苑待了些日子,令人暗中探听,卢婉这时才知那松雅山房里藏着个不知哪儿来的娘子。
自小她便明白,身为范阳卢氏的嫡长女儿,同男子并无二样,享了她范阳卢氏一族的供奉,同样要担负起责任,身为女子之身,为范阳卢氏巩固前程,同他族联姻结盟,是她自小便深知的使命。
阿姑也曾是她心中的榜样,年少时嫁于河东裴氏少主,后连生二子,又擢至裴氏主母,受千万臣民供养,在她范阳卢氏一族同样是至高之人。
而她卢婉,也早已下定决心,誓要作这天下绵延千里的一州主母。
看着被人接走的裴钟,卢婉隐约从他身上看到了幼时的裴淇,那时的他算得上是众星捧月般,可如今连一抔黄土都寻不见了。
裴淇此人,年少气盛,从不在她的谋算中,为君者,岂能轻易被人看透,城府太浅。
气盛之人极易自负,遭此大祸出逃多日,毫无谋算,不去同他州之主结盟借兵,反而被人围困在东岩,残兵败将,又岂有一站之力?
自刎是他最好的结局,至少保住了他膝下的血脉。
有裴济活着,这冀州的天下就落不到裴钟的手里,她当然也更相信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卢婉趁机出了千华苑,问身后的锦书,“那女子不曾出来过吗?“锦书低声答道,“婢子偷偷问了几个人,都不曾见有人出来过,倒是这两日见余先生提着药箱出入了几次,想来是里面的人出了事儿——”话未说完,便听得那从竹林处的小径走露出一个人影来。
“娘子,您瞧!”
卢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认出了人来,“叩香?”
锦书点点头,“正是,婢子寻人问了,在院内伺候的正是叩香和绿云,倒是头一回见人出来……”
能得叩香和绿云伺候,想必此人不能小看。
卢婉心中有了数,踏过脚下的青石板,往那松雅山房靠近,喊住了匆匆忙忙的叩香。
“这是去哪儿了?”
叩香立刻施礼,先道一声卢三娘,再答话。
“回三娘的话,婢子是去寻先生了。”
卢婉装作不知,惊讶问道,“可是你们家主身子不适?”
“不是,”叩香摇了摇头,“是家主请来的客人,身子有些不适。”
颜霁身份不明,家主不曾特意交代,他们外出办事都照着小裴掌事先前的吩咐,若有人问起,一律只答是家主请来的客人。
卢婉很是好奇的模样,“客人?什么客人?我也去看看。”
说着话,抬脚便走,叩香却是被吓了一大跳,没有家主的允准,她怎敢将人带进去?何况家主同卢太主母子间这些日子闹的不愉快,他们也不是不知,又岂敢将卢三娘就这么带进去?
“三娘,三娘……”
卢婉走至门前,却被横在门前的兵士拦住,身后的锦书立刻斥道,“大胆,睁开你们的眼睛看看,这是卢三娘,岂是你们这等小兵小将能拦的?”
左首的兵士抱拳,不卑不亢的答道,“无家主令牌,任何人不得出入,还望三娘见谅。”
“锦书,不得无礼。”
卢婉抬手止住了锦书,极是宽仁的说道,“我听叩香说伯渡哥哥请了客人,便想着来拜一拜,也难免失了礼数。也怪我思虑不周,没有想到会为难了你们。”
“多谢三娘体谅。”
卢婉随即又道,“伯渡哥哥可在?若不然劳你去通报一声,便说是我来拜见贵客。”
说着话,示意一旁的锦书从荷包中掏出了几锭银子,递到了那兵士手中。
“我家三娘的一点心意,大哥你也别同我这小娘子见怪。”
兵士抱拳,“非是属下不收,此刻家主不在院内,您若有要事,可等家主归来。”
卢婉面露难色,“伯渡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远在千华苑,也不知……”
说话间,在院内的绿云听见了门外的动静,她看了眼趴在床榻前浅眠的颜霁,悄悄起了身去。
不想,在门外喧哗的却是卢婉。
“婢子拜见三娘。”
“绿云?”
卢婉仍是一副惊讶的模样,“你也在这里?”
绿云的目光从被人挡在身后的叩香身上收回,笑意盈盈,“是,三娘怎么来了?”
经她一问,卢婉恍然想起,道,“我是听叩香提起来,说这里有伯渡哥哥请的贵客,便想着来拜一拜,不想为难了他们……”
绿云也低头答道,“家主有令,婢子和臣下们莫敢不从。”
“是,”卢婉脸上的笑意凝住了片刻,随即恢复如常,“待伯渡哥哥回来,我再来。”
绿云和叩香一同拜别,卢婉见状,也深知不能再留下去,转身离去的瞬间,听得从院内传来了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