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好——”沈易出声,打断了两人,“晚娘。”
  “你们走得急,”颜霁将手中的小布包袱递给他。
  沈易接过,感受着手中的温热,却不好同云儿一般失礼。
  三人一时无言。
  潘云儿眼珠子在两人间来回滴溜溜的转,笑眯眯的说,“我给阿公他们送去。”
  说罢,躲过沈易手中的小包袱,一溜烟跑了。
  颜霁这时才开口,“小沈先生,那个手帕......”沈易顿时浑身僵硬,面上迅速染了红,蔓延至耳根。
  “我......我当时也忘了还给你,等我洗完再还你......”一句话说的七零八碎,沈易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的,似乎就要跳出来了。
  “没事,”颜霁并非没有意识到他的异样,却只能视而不见,“我回去自己洗就行。”
  “那好,”沈易结结巴巴,此时也只能点头,“你进来坐会儿,我这就去取来。”
  颜霁随他进到店内,随意坐下。
  这厢沈易快步回到内院,进了卧房,将放置在枕下的荷包取出,解开绳结,将那方手帕轻轻取了出来。
  -“项小娘送来的?”
  远山道长净了手,取出手帕细细擦拭着指尖。
  “对,”潘云儿点头。
  “可说什么了?”
  “说谢谢你。”
  “还有别的吗?”
  潘云儿想了下,“项姐姐还说谢谢我。”
  “谢谢你?”远山道长摇了摇头,“你这么个小丫头,谢你作什么?除此外,再没别的了?”
  潘云儿看了眼一旁苦思冥想的阿公,又回想起阿舅交代的话,坚定的摇了头,“没了。”
  远山道长似乎看出了她的谎话,笑眯眯的说,“撒谎可不好哦!”
  潘云儿被他吓了一跳,扔下菜馍馍便跑了。
  -“那我便回了,”颜霁收下手帕,起身离开。
  身后的沈易盯着离去的身影却久久未动,神情恍惚了一整天。
  “你阿舅傻了不成?”
  远山道长半倚着树干,吐了口中的瓜子皮。
  “我阿舅才不傻!”潘云儿有些怕他,却还是下意识的维护她阿舅,她不知阿舅到底怎么了?可她知道,一定跟项姐姐有关。
  远山道长一语中的,“看来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啊!”
  “谁说的?”潘云儿可不赞同,“这附近可没人能比得上我阿舅,相貌俊朗,风度翩翩......”说着,她脑海中猛然回忆起了那张脸,“那......只有他了......”远山道长头也不抬,又抓一把瓜子,“谁?”
  可没人回答他,潘云儿已经跑了出去。
  颜霁忙完院内的药草,已是下晌。
  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颜霁感觉后背已经湿透了,衣服贴在身前,黏腻不堪。
  “阿娘,你要不要沐浴?”
  坐在屋檐下绣着手帕的娄氏一听,便是摇头,起身低声问她,“可是晚间再洗?”
  “夜里天该凉了,”颜霁看了眼天色,“这会儿也不早了,正好做了饭烧点水。”
  娄氏要拦她,这会儿天还大亮,离夜深还早哩。
  “晚间再洗,这青天白日的......”“不妨事,我去东间,”颜霁实在忍不了穿着这身被汗水浸湿的衣衫等到天黑了。
  说着,便往锅中添水。
  待水烧好,拎了两个半桶放置在东间,拉上窗边的青布帐子,阖上门。
  颜霁终于褪下了黏腻的衣衫,浸湿的手帕擦在光滑的肌肤间,水珠滑落,留下一道道细腻的痕迹。
  贫家无大桶。
  颜霁半倚着小几擦拭两遍,便穿上了干净的衣衫。
  这已是最好的享受了。
  颜霁想,待她攒够了钱,定要买个大桶,好好跑个热水澡。
  第10章
  金黄色的光晕影影绰绰的映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远远瞧着,似乎镶嵌着一层彩色的亮边,层层叠叠。
  床榻上的裴济眼睛半眯,目光透过木窗,落在了窗外的背影上。
  颜霁倚坐娄氏身旁,半干的长发散落在身后,身后的娄氏拿着布巾轻轻为她擦拭,正昏昏欲睡时,听得娄氏缓声说,“这会儿洗了也好,睡前就干了。”
  颜霁身子一软,趴在了娄氏两腿间,嘴角微微勾起了弧度。
  “等会儿给你也洗洗罢?”
  “不洗了,”娄氏放下一绺,又换一绺擦拭起来。
  颜霁睁开眼,转过头,仰着看她,“我给你洗,保证给你洗的舒舒服服的。”
  说着,颜霁也不用娄氏再擦了,生怕等会儿她就变卦,爬起来就去端水。
  木盆放好,置在小几上,人坐在小凳上,略低些。
  安置好,颜霁便挽起了袖子,不由得娄氏拒绝,便将束发的木簪布条一并解了下来。
  “我洗了,可得闭着眼睛,别淋了眼睛。”
  颜霁一声通告,得到娄氏的点头,两手便半捧着温水,一点点淋在娄氏发间。
  古人洗发与现代有所不同,摘些皂角,在水盆中反复揉搓,杂质滤出,剩下的水无需旁的添加剂,就能直接洗了。
  当然,娄氏最初推荐她使用的是每次烧火后燃尽的草木灰。
  颜霁从不知草木灰可以洗发,对它的用途还停留在将其装在布袋中,垫在身下,以防月经泄漏。
  “阿娘,我从前来过月事吗?”
  穿越至今,颜霁还没注意到这个问题。
  按照她所学的生理知识,原身这个年纪应该来月经了,可事实却是这两个月,原身还从没有来过月经。
  娄氏被她的问题惊得睁开了眼,皂角水不察,竟流进了眼角。
  颜霁见娄氏抬手揉眼,忙舀了瓢凉水,“别动,我给你用凉水冲冲。”
  娄氏依言,颜霁净了手,一点一点凉水冲过,反复几次。
  再度睁开,看着娄氏泛红的眼睛,颜霁有些内疚。
  “不妨事,”娄氏同她眨了眨眼,“这不是好好的,阿娘还等着你洗哩。”
  颜霁点头,手中愈发小心轻柔,却又再度问起。
  “阿娘,我可来过月事?”
  娄氏心知她恢复神智时日尚短,却还是被她的问题一次惊讶的不知如何作答是好。
  顿了又顿,才压低了声音,“有一年了。”
  一年,照常理说每次间隔该正常了。
  “多久一次?”
  娄氏被她追问的简直抬不起头了。
  “两三个月。”
  颜霁这时才明白,十六来月经正常,不过两三个月一次,她不太能肯定。
  不过,周期正常,应无大碍,或许是原身营养不足所致。
  日后慢慢加强锻炼,补充好营养,一切就都好了。
  为娄氏收拾妥当后,夜幕渐浓,青色的天空交杂着一层淡蓝色薄雾,点点星光照在地面上,整个项家村安静极了。
  关上木门,上好门闩,颜霁端着煤油灯一一察看。
  “项小娘。”
  颜霁直起身子,转头看向那个被她忽视的人。
  “烦请你明日烧桶热水。”
  闻言,颜霁转头便走。
  不想身后的人,没完没了。
  “伤口已经结痂了。”
  颜霁充耳不闻,吹灭手中的煤油灯,东间小门随手一关,径直上了床。
  置身于黑夜的裴济却是握紧了拳头,凝视着那扇小门,垂下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重重的阴影。
  此女实在可恶。
  因着玉佩一事,对自己两重截然不同的态度,愈发见识到此人太过刻薄贪财,这几日冷脸相对尚且不提,如今竟敢直接视若罔闻。
  有朝一日,她该见识见识自己的手段!
  颜霁丝毫不知,此刻正躺在床榻上,搂着娄氏的胳膊睡得呼呼的。
  院内的药草直起了腰,不再枯萎,颜霁日日观察,浇水施肥,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换药之日,颜霁解开布结,褪去粗布,刮掉药草,见那两处伤口果真如茯生所说,已经结了痂。
  裴济这时适时说道,“烦请项小娘烧些热水。”
  说话间,那块久不见天日的玉佩重新露了面。
  “这玉佩还请项小娘收下,暂作抵押。”
  颜霁听完,轻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玉佩才不给烧水你沐浴的吗?”
  裴济沉默以对。
  而对上男人眼睛的刹那,颜霁就伸出了手。
  他一手递来,她一手接过。
  既然他这么认为,也并无不可。
  银货两讫,是最干脆利落的关系。
  本就如此。
  自己将他捡回家,为他拔箭治病,他为自己想出草药挣钱的法子,如此一来,两不相欠。
  若真如娄氏所言,他是个贵人,日后用这玉佩换些银钱,岂不妙哉?更何况,这本来也是她把人救回家的目的,她又何必跟钱过不去?
  颜霁理清思绪,说服了自己,立刻为他烧了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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