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知,”颜霁点头,同样叮嘱着娄氏,“你可别出门,我晚间就能回来。”
站在马车旁等待的沈易拱手,对娄氏郑重承诺,“娄大娘,我一定护好晚娘,平平安安的把她送回来。”
娄氏依依不舍,拉着颜霁的手不肯放开,“你头一次离开阿娘,我心里总有点怕……”
“我福大命大,你不是寻人算过卦吗?我一生富贵,到时咱们天天吃肉,你可不许嫌我长成个大胖子了!”
“是,是,”娄氏终于破涕为笑,将人送上马车,还不忘提醒她,“阿娘给你和小沈先生备下的干粮,可别被人偷了去。”
颜霁掀起帘子,装牙舞爪,故意张大了嘴巴,“谁敢抢我的啊!”
“路上可慢点,”娄氏又气又笑,站在路边看着马车消失在眼前,只留下阵阵被扬起的尘土。
“晚娘,你进去坐,风大了。””我也想学驾马,”颜霁掀开帘子,同沈易一起挤在前舆。
“我还未曾见过女子习御马之术——”“那我便先学来,日后你就能见到了!”
沈易见她不似玩笑,神色庄重,便教她起来,“驾马时要格外注意臂力,左手捏住左辔,右手捏住右辔,两条臂膀左右控制着,方才我便是左手稍稍用力,马儿便知左拐。
若是四匹马,便不能如此,以中间的两匹为主,骖马外侧各有一根主辔,而内侧没有辔,只用一小段绳子连接到服马外侧的辔上。因此六辔便足以操控四匹马。”
颜霁认真听他讲着,心中暗暗记下。
御马之术也是必须掌握的,日后攒够了钱,她也想法子买匹马来,总不用倚靠着两条腿进城了。
颜霁这般想,却不知日后此术能助她一大力。
赶着马车行了两个时辰,从破晓时分至旭日东悬,总算到了地方。
“吃块馍馍,”颜霁从车厢里翻出了娄氏临走前交给她的包袱,“你尝尝我阿娘的手艺。”
沈易谢过,接下。
两人下了车,暂且将马车寄存在山下的茶铺,方才向人打听云益观的去处。
沈易拱手,温声请教,“小哥,请问这云益观可是在那山上?”
“你们是外地来的?”小哥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摇着头叹了口气,“你们今儿怕是上不去了。”
闻言,两人相对而视。
沈易答道,“北向宛丘城外的小民。”
那热心的小哥又继续说道,“一刻钟前有兵士骑着快马去了,想来又是哪一家的贵人来请远山道长下山的,你们要是早来些还能见着。”
沈易了然,“远山道长有踔绝之能,治世伟略,况名声在外,有贵人来请亦然。”
颜霁仰头看向远处的青峰,不由得问,“这远山道长竟是世间如此高人?”
她原以为不过是个寻常道人,没想到竟是个隐士高人。
“不过,你们若是只来求子,也不一定非要见他,带着贡品即可。”
“不,”沈易紧张的结巴,“我们......我与晚娘......”小哥对着二人一笑,一副我都懂得的神情,朝沈易点了点头,收了茶盏便离去了。
沈易不想竟令人误会至此,生怕颜霁不喜,还要解释,却结结巴巴的只说了,“我......都怪我!”
颜霁对他微微一笑,“这又不妨事,他也不认得你我到底是何人,没什么要紧的。”
沈易听她如此淡然,面上一怔,随即又释然,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
“咱们这就去罢!”
说话间,一行人驾着快马疾行而去,一阵飞尘扬起,待尘埃落定,只剩下三三两两的马蹄印。
“莫不是远山道长没请去?”
第8章
脚下的路蜿蜿蜒蜒,隐在翠绿的山脉间,随处可见的花草,头顶的鸟儿吱吱呀呀。
颜霁擦了擦额间的汗珠,仰头去望,山脚下芝麻点大的云益观已经在眼前露出了全貌。
“可是累了?咱们歇会儿,”沈易停下步子,拧开水囊递了出去,“喝口水解解渴。”
颜霁没有犹豫,接过,仰头倒了一口。
爬了一刻钟就累得气喘吁吁,回去后得适当锻炼,这副身体还是太弱了。
“那山上是不是冒烟了?”
随着沈易手指的方向,颜霁抬头去看。
果然,云益观冒出了滚滚浓烟,四处逃窜的人们往山下跑去,喊叫声一片。
“晚娘,我们还是先下山为好,”沈易看着乱哄哄一片,不敢再停留下去。
“得上去看看,”颜霁拉着人站到一旁,让开了路,“这火应该不大,上面定有水源,人手足够许是能扑灭。”
“这如何能冒险为之?”沈易不敢让她上去,出发前他向娄大娘做了保证的。
“没事,”颜霁认真分析,“烟气瞧着还没有散开,火势一定没有扩大,若是等来了风,一切就晚了!”
沈易见她神色坚定,心里一定,点了头,“我走前头,有什么事我好护着你。”
“好。”
危急关头,颜霁不再多言。
两人避开下山的人,绕着边道赶了上去。
还未跨过敞开的大门,两人便被拦了下来。
有一身着蓝灰色道袍的小道童行礼,“施主,观内失火,还请速速下山。”
沈易还礼,“小道长,我二人于手中见观内浓烟,特意来救火的。”
“对,”颜霁点头,“多个人多份力,省得火势大了——”“子怀,快回来!师叔要见你!”
小道士看了眼两人,撂下一句“还请施主速速离去”,抬起脚便跑了回去。
“看来这里不用咱们麻烦了,”沈易松了口气,“如此也好,过些时日咱们再来。”
望着头顶高大的匾额,颜霁却摇了头,“既然来了,总要去看看。”
言毕,率先踏进了观内,身后的沈易忙跟了上去。
两人直奔滚滚浓烟而去,愈近浓烟之处,颜霁心中愈发奇怪,观内格外安静,所到之处不见观内道人,直到跨过一处小门来到火源之处。
火势不小,却不见人影,失火之处不在大殿,也未曾涉及到任何房屋,滚滚浓烟竟是院内堆积的木柴与纷飞的柳絮所造成的。
“这……?”
沈易被眼前一幕惊讶住了,两人心中自然明白这或许便是方才那小道士拦人的缘故了。
虽是如此,却不知观内道人为何如此?
“你们是什么人?”
一声喝问,两人还来不及辩驳,便被急急赶来的众道士围了起来。
“说!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进到我观?”
为首的道士厉声发问,数十名道士怒目圆睁,沈易见此情形,忙紧紧将颜霁护在身后。
颜霁对他摇了下头,随即站了出来,“我二人是宛丘城外项家村人士,来此本是为了像远山道长求些草药,不想行至山中,见到浓烟四起,人影四散,便想着上来救火的。”
那道士冷睨着眼,似乎不大相信。
沈易便也趁机说道,“你若不信,可去问远山道长,家父沈平与道长曾是旧识,十数年前冬日,家父曾救过道长。”
这时,这道士才隐隐放下了警惕,招手唤来一小道童,耳语几句,小道童便跑了出去。
两方人相对而立,静默无言,却不似方才那般剑拔弩张。
直到那小道童去而复返,又悄悄同那为首的道士说了几句。
那道士方才松口,“师兄已然言明,既然二位施主是旧相识,亦有善心,烦请二位挪步,与师兄相见。”
颜霁看向沈易,见他点头,两人便随着小道士出了此地。
-“你可是小神医?”
“是,”沈易低头拱手行礼。
颜霁自然一同。”听说……你……你是来求药的?”
卧在床榻间的老人面色苍白,双唇毫无血色,时不时地咳嗽,周身簌簌发抖,完全不能同沈易途中与她讲起的那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盛名在外的远山道长等同起来。
沈易大惊失色,“道长,您这是怎么了?”
立在一旁的小道童忙答,“师伯本是偶发伤寒,养了这么些时日却不见好,愈发厉害了。”
说着,似见啜泣。
“道长若是不嫌小侄医术浅薄,斗胆为您请脉。”
闻言,小道童立刻紧张起来,不由得看向床榻,“这……这……”
躺在病榻间的老人却是微微点头。
沈易撩开衣袍,正襟危坐,三根手指微微探在那手腕上,神情极是专注。
颜霁却愈发觉得有古怪。
明明没有失火,却故意扬起滚滚浓烟,此刻看来,这远山道长的病情似乎也有他情,绝不是这小道童两句轻飘飘的伤寒,不若面上不会如此紧张。
沈易的眉间微蹙,反复感受着脉象。
过得半刻钟,沈易的额间已现了汗珠,收回手,低头行礼,“恕小侄无能,若是家父在此,定然能诊出病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