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这是宛丘城外项家村,我是这村上的,你又是什么人?”
  裴济微顿,“我是青州人士,随主人出关,路遇匪徒,才沦落至此。”
  “哦,那......我先走了。”
  颜霁心中一紧,她从不知这附近还有匪徒,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晚还敢绕道走小路了。
  裴济未曾料到这小娘子如此自私,竟要将他抛下自己逃去,眼看人已经捡起了竹篓,果真要将他抛下,他只得开口,“烦请小娘子出手搭救,来日我必有重谢。”
  听闻此言,颜霁心中大喜,她早已看出他非富即贵,仅凭他身下的那块玉也可知了。
  “来日太远,此刻便将身下的那块玉送我如何?我保证将你带回家好好伺候,可好?”
  裴济不想这小娘子如此急不可耐,听她此言,心中愈发鄙夷。
  颜霁见他不肯应声,便也不再强求,将米面装好了竹篓,往身上一背,临走前故意转过头来说道,“我先走了。”
  却见此时月色蒙蒙,荒渺夜凉,未走得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唤她,“好,不过我也有条件。”
  颜霁笑了,转身前压了压心中的欢喜,“什么条件?你说来我听听。”
  裴济看着面前得逞的人愈发不适,“这玉佩暂时给你可以,不过你不得随意变卖,待我伤好之日,自会奉上银钱赎回。”
  “行!我答应了。”
  这桩生意稳赚不赔,没有不应的道理。
  “拿来吧!”
  颜霁向前一步,朝他伸出了手。
  第2章
  “不行......不行了,你怎么这么重?”
  颜霁累得眼前发黑,将人放下,扶着树直喘粗气,一时连身子也直不起来。
  “要不你先坐这儿等我回去借辆独轮车来接你吧?”
  裴济的脸色阴沉沉的,“莫不是此刻玉佩到手,你要背信弃义,违背诺言?”
  “我才不是这种人,”颜霁他这话被气得一梗,“是你太重,还这么高,我这么瘦的小娘子扶着你走了这么远,背都要被你压弯了,你竟然说这种话?”
  裴济被她一通输出,看着她气鼓鼓的拍着那或许还不足七尺的小身板如此质问,此刻竟莫名有些心虚。
  不等他开口说些什么,那小娘子已经惊呼出声,“用这个!”
  裴济随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几根树藤被她捡了起来,在她手中来回叠动,“我给你编个小垫子,等会儿你坐上,我就拉着树藤。”
  这个小手艺是她幼时同家中老人学来同伙伴间玩闹的,没想到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将几根树藤编成一个草垫子,一人站在上面,另有二人拽着树藤拖行,能行百十米。
  “你试试,”颜霁三两下编好垫子,将人扶着坐下,又特意交代道,“你可拽紧了,别松手,用衣裳卷着手,莫不然伤了手还要怨我。”
  裴济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颜霁看着他卷好了衣裳,才背起竹篓,将两根树藤牢牢缠在两条胳膊上。
  “我开始走了。”
  说罢,弯着腰一步一步向前挪去。
  “你怎么这么重?”
  “你到底多少斤?”
  “你该减肥了!”
  ......裴济听着前面一句接一句的奇言怪论,默默闭上了眼睛。
  这个小娘子不仅自私贪财,还话多。
  待颜霁将人拖到门前,一直在门边等她归来的娄氏终于认出了她来,快步走来,“怎么这么晚才回?肚子早饿了吧?怎么还把树藤捆腰上了?”
  颜霁累得说不出话,只摆了摆手,将身后的人露了出来。
  “这是何人?”
  娄氏走近,被浑身血迹披头散发的男人吓了一跳,回过身又问,“你打哪儿捡的人?瞧着活不成了罢?”
  “后山河边,”颜霁弯下腰去看,伸出手探到男人鼻下,感受到温热的气息打在指间才放心,“还活着。”
  娄氏忙给她解了绑在腰间的树藤,两人一齐将人拖进了屋内,又强撑着将人抬到了西间的床上。
  颜霁这时已经缓了过来,拉过一旁的小凳子坐到床头,一巴掌还没拍上去,便被娄氏拦住了,“你先去吃饭,我给他擦擦脸儿。”
  盯着娄氏给人擦了脸儿,颜霁方才起身,踏出门前又撂下一句,“长得还不错,挺帅的!”
  娄氏笑道,“快去吃饭罢!”
  等颜霁吃过饭再进屋来,沾满血污的外衣已经被娄氏脱下,散乱的披发也被拢到一侧,此时男人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活似一个睡美人。
  “看迷了?”
  娄氏一声将她唤了回来,“我瞧着他腿上这两箭伤的厉害,这会儿血是止住了,要拔箭还得去前头请大夫来。”
  颜霁点头,她也不是医生,这种伤只能找大夫处理。
  “反——反贼——”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娄氏忙喊住了颜霁,“人醒了。”
  颜霁返身来到床边,男人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向她,“你是何人?”
  颜霁无语,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把人拉回来,这会儿又问她是谁?
  “我叫颜——项晚,这是我阿娘,”颜霁没好气道,转头便要走,“我去请大夫。”
  “别去,”裴济的理智还在,如今情形尚且不明,不可随意行动,露了行踪。
  “不去请大夫,你这伤怎么办?”颜霁更无语了。
  裴济撑着双手坐了起来,“我自己能治,何况你本就没什么银钱,只需买些草药即可。”
  “这么重的伤,郎君怎能自己动手?”娄氏十分吃惊,却不想他见他们家中如此窘迫,竟连大夫也不用,忙悄悄拉住颜霁,“晚娘,手帕换的银钱可还有?”
  “还有点,”颜霁也知不能瞒她,当即从腰中掏出了剩下的那几个铜板,低了头,降低了声音,“都在这儿了,我的画没人肯收......”“没事,这不够我那儿还有,”娄氏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
  颜霁松开了咬紧的唇瓣,又摸出了那块好玉,还未开口,便被男人出声制止,“我从前跟着家中长辈学过医,这伤不算什么大事,多谢大娘和小娘子的好意,救命之恩已然无以为报,如何还能再添麻烦?”
  娄氏见他这般说,还要再劝,颜霁率先开口,“你要什么?我去准备。”
  “一根咬木,几根止血草药即可。”
  颜霁想了下,“小蓟可成?”
  男人点了头,颜霁出门便寻,不到一刻钟,就端着砸好的草药走了进来。
  床榻上的男人再一次开口,“还得劳烦小娘子动手拔箭。”
  “什么?”颜霁简直要被他吓到了,看着他那两腿间刺入的长箭,立刻摇了头,“我从没干过这样的活儿,拔偏了怎么办?”
  “无碍,”裴济望着她,“动作迅速,伤害便能降到最小。”
  “我来拔,”娄氏知她害怕。
  裴济却道,“我观大娘体弱,臂间无力,反而不好。”
  颜霁看了看娄氏,又转头看向那伤处,面对此种情景,暗暗深吸一口气,硬着头上前。
  热水备好,衣裳卷起,咬木塞在嘴里,一声令下,颜霁咻的一声,原本还插在膝间的长箭便被拔了出来,鲜红的血汩汩不止,砸好的草药厚敷一层,裹上粗布。
  等这只腿包扎好,颜霁已经不惧了。
  另一腿亦是如此。
  忙完这一切,倚靠在床榻上的男人已经满头大汗,去了咬木,又交代,“还得麻烦小娘子今夜辛苦些,一旦起了高热......”“我知了,”剩下的话不用他再说,颜霁也懂,刚清了伤口很容易细菌感染,从而引发高烧不退。
  “快歇着罢,”娄氏在一旁给两人收了尾,颜霁端起仅剩的那点热水进了东间。
  衣衫褪去,两条胳膊和腰间被树藤捆绑的淤青显露出来,戳了几下并不疼,只是看起来有些可怖,颜霁拿着布巾轻轻擦拭,去了一身汗气。
  待颜霁端着盆走出来,那床榻上的男人已经阖上了眼,娄氏却仍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阿娘,你去歇着罢,我守着。”
  “今儿你奔波了一天,铁打的人儿也撑不住,”娄氏起身接过盆,“衣裳明儿再洗,不忙了——”话未说完,一眼注意到了她胳膊上的淤青,娄氏忙拉着人进了东间,强硬的卷起她的衣袖,看着从上至下没一处好地儿的胳膊,眼睛泛了红,“怎么?你把树藤缠胳膊上了?怎么这么重?疼不疼?腰上呢?是不是也伤着了?”
  颜霁摇头,却不知不觉中侧身避过,双手抓紧了腰间的系扣。
  娄氏如何看不到?
  她一改从前的温言软弱,解开了那道系扣,看着腰间留下的深深浅浅的树藤印迹,眼泪扑簌簌的往下直落,不住的问,“疼不疼?疼不疼?都怪阿娘,不该让你自己进城,你才好就为阿娘受累吃苦......”“阿娘!”
  颜霁再也忍不住了,她跑了一天双腿乏力,画没卖出去,还摔了一跤,捡个人还把自己累的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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