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苏慕浅秀眉蹙起,手腕太疼了,她被迫停下挣扎。
陆斯遇这才稍稍松开她一点,俯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继续往下说着:“以后在宾城,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兼职工作,甚至...”他故意停顿一下,身子又压下来一点,凑到她的耳梢说:“甚至你在宾大也会混不下的,苏慕浅。”
苏慕浅瞬间咬牙,她知道陆斯遇恶劣,竟不知道会恶劣到如此地步。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她拧紧眉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以前她觉得他恐怖,但都只是在心理层面而已,毕竟陆斯遇没做过什么真正伤害过她的事情。
但这次不一样,这是赤.裸.裸的恐吓。
他在威胁她。
苏慕浅后退一步,双腿都发了软。
眼神里全是对某人的恐惧和抵触。
陆斯遇却大力揽住她的腰肢,抬头,神色自若的,志在必得地细细打量着她。
另一只空闲出来的手,还帮她整理着耳梢凌乱的头发。
仿佛示意着什么,让她乖一点。
整个过程中,他帮她把那些细碎的头发规整地捋到耳侧后面。
动作温柔,嘴上却说着:“一边是被毁掉的人生,一边是金光闪耀的梦想殿堂,你说,你选哪一个好呢,嗯?”
苏慕浅定定地望着面前人的眼睛。
她很少有像现在这般愤慨凛然的时候。
她不喜欢和任何人起争执,也不喜欢据理力争什么。
大多时候,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生活。
最近两年,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妈妈的背叛,爸爸的逝世,被迫中断的大提琴之路。
好多好多事情压在她身上她都挺过来了,也释然接受了。
大概是经历多了,心性也跟着被慢慢塑造了起来。
变得看什么都淡淡的,不想花费太多的精力和情绪在里面。
但此时此刻,陆斯遇真的惹恼她了。
“陆斯遇。”她直接喊他。
被喊话的人眸光凝了凝。
以前她总是用一种怯弱或者发颤的声音喊他,今天是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喊他的名字。
甚至声音里,酝酿着一股很明显的怒意。
果然,下一秒,“啪”的一声,一记巴掌扇过去。
扇得陆斯遇整张脸侧向一边。
周围的其他客人们,看着都倒吸一口冷气。
苏慕浅根本没心思理会他们的异样眼光。
刚才她只是生气,现在这会儿一种莫名的委屈感袭了上来,眼睛雾蒙蒙的,泪水在里面不停地打着转。
最后,沙哑而有力的声音对着陆斯遇愤然警告道:“陆斯遇,你真的,你会后悔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的。”
说完,她甩开陆斯遇的手直接走了。
步子越来越快,最后直接跑了起来。
周围的人就那么看着,看到最后纷纷面露惋惜之色。
估摸着,多好的一对金童玉女啊,到底为什么要撕破脸闹到这番境地?
陆斯遇站在没动,从苏慕浅扇他以后他就没动过,脸颊侧向一边,一直没回正过来。
后牙槽重重地咬了一下,生冷锐利的下颌线绷得死死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慕浅的身影都彻底消失在餐厅里了,他才缓神过来,扯唇一笑。
后悔?
呵...后悔总比错过好。
毕竟孽缘也是缘,虐恋情深也是情。
...苏慕浅彻底跑下游轮时,她又去上了趟厕所。
因为肚子实在疼得厉害。
不知道是被陆斯遇气的,还是真的来月经了。
又或者两样都有。
等从洗手间里出来时,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额头还覆满一层密密麻麻的虚汗。
因为她真的来月事了。
身体太过单薄的原因,每次这种时候她都浑身发软得厉害,小腹还一阵接着一阵的隐隐作痛。
可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是狼狈的样子,于是站在洗手池前接了捧热水抹脸。
洗完脸后,脸上终于多出了两抹血色。
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至于陆斯遇的事情,她真的不想再多想半点。
但下游轮时,某人的车子直挺挺的挡在甲板桥的另一头。
她被迫停下脚步,愣站在甲板这头。
车子面前,之前开车的那位司机小哥早就站在那里候着她了。
时不时的眼睛还往她身后的游轮上瞥看一眼。
似乎是在暗示她什么。
疑惑的,苏慕浅跟着往身后的游轮看去。
这一看,发现陆斯遇正站在游轮上一直在看她。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11点。
头顶的天空黑沉沉的,唯一发亮的那轮弯月此刻也躲藏了起来。
陆斯遇就站在那里,单手插兜,目光冷幽幽的。
隔着四五层楼高的距离,目光对上的一刻,苏慕浅还是会被陆斯遇的灼灼目光刺中。
喉咙顿然哽塞一下,她攥紧手心,而后低头,努力撑着身子让自己看起来丝毫不畏惧他的样子。
等她挺直后背走过甲板桥时,司机紧跟着迎了上来。
“苏小姐,上车吧。”小哥开口道。
一副求人的姿态。
看这架势,应该是已经知道她和陆斯遇吵架的事情了。
苏慕浅张嘴想说什么,结果司机小哥抢先一步哀求道:“苏小姐,少爷说你不坐车子的话,明天就,就开掉我。”
说话时,司机小哥声音都在颤抖,眼底尽是委屈。
苏慕浅睁眼,第一反应是回头去看陆斯遇。
后者仍旧傲然地站在游轮之上。
苏慕浅眉心一跳,脑袋跟着胀痛起来。
她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可以恶劣到这种地步?
陆斯遇漠然视之。
今天他有了很多个第一次。
第一次用尽手段要挟人,第一次被人甩巴掌,第一次对司机说出“如果办不到明天就不用来上班”的这种嚣张跋扈的命令话术。
但开弓哪有回头箭。
话已说出,现在决定权不在他,而是在她苏慕浅的手上。
陆斯遇下拉着眼帘,一副置身事外的冷傲模样,就那么冷淡地看着游轮底下的所有动静。
苏慕浅咬唇,最后只好坐上车子。
司机小哥问她去哪里,她回了句回宾大。
期间,唯一让人庆幸的是,陆斯遇并没有下来和她同坐一辆轿车回去。
大概是知道,即使现在两人坐在一起,也不过是一顿争吵罢了。
又或者,其实他心里正在预谋着其他。
随着车子启动离开,隔着车窗玻璃,苏慕浅看见陆斯遇站在游轮之上,还是看着她这边,但神色很是淡然。
仿佛一切都脱离不了他的掌控一样。
愤愤的,苏慕浅抿紧唇角,而后一下收回视线,不愿再看了。
车厢里寂静无比。
她把脑袋搭在车窗上,轻轻阖上眼睛,想放空自己睡一会儿。
可怎么都睡不着,只觉得头疼欲裂。
很快,各种声音闯入脑际。
最开始是爸爸的声音传来。
带着中年男人独特的浑厚与温和。
“哎哟,我们家浅浅又拿奖啦?”
“在爸爸心里,浅浅就是最最最……最棒的,以后浅浅一定会登上更高的音乐殿堂,成为闪闪发光的大提琴公主。”
转眼,陆斯遇阴沉沉的威胁声传来。
“不要忘记了,那不仅仅是你的梦想,更是你爸的梦想。”
猛的一下,苏慕浅睁开双眼,呼吸急促着。
不是害怕陆斯遇的这句话,而是她深深的知道,陆斯遇说的是对的。
泪水一下涌了上来,她能怎么办,她又能怎么办?
耳畔里,紧跟着各种乱糟糟的声音再次响起。
妈妈的声音:“我要去外地了,那个叔叔是妈妈的发小,是个好人,你要跟我走,还是留下来陪着你爸都随你,我不强求你做任何选择。”
大伯的声音:“浅浅啊,你爸破产了,家里房子什么的都抵押出去了,你看看你,还要上大学什么的,要不把你那把大提琴也拿出去买了吧。这样正好可以支付你的大学学费。”
...苏柏越破产那年,苏慕浅高二,16岁,刚拿下国内一个重要赛事的大提琴比赛冠军。
原本家里所有人寄予她的厚望是,上中央音乐学院,进中-央交响乐团。
但那个夏天,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破产以后,苏柏越直接病倒了,在医院冷冰冰的病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
生命的最后一刻,是苏慕浅在身边陪着的。
小老头辉煌了大半辈子,临终时拉着自己宝贝女儿的手,唯一悔恨的事情就是:“真是对不起,爸爸不能让我们浅浅成为大提琴公主了。”
...好久了,苏慕浅已经逼着自己很久很久没去想那个夏天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