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怎么过去?”赵归梦肆意一笑,她眯眼看着日光,“就这样过去,看谁敢拦我。”
  赵归梦不怕受伤,这种来自皮肤表面的疼痛和来自骨缝的疼痛相比,根本不算得什么。相反,这种疼痛让她更觉刺激,更像活人。因此拦她的人还没出现,她自己已经战意盎然了。
  裴珩却道:“既如此,让我来开路吧。”
  他开路?赵归梦疑惑地眯起眼,这就好像让瘸子去踹门,除了吸人眼球,不知道还有什么效果。
  可是裴珩闲远自适的眼神,让她起了好奇心。
  好嘛,那就看看吧。不行的话,还有她嘛。
  两侧的山崖高耸入云,上方天空被挤压成一条狭窄的缝隙。两片山壁之间的小路最窄处仅有三尺来宽,只能由一人打马而过。
  这是初春。西北的树没有并没有非常茂密的树叶,那些光秃秃的枝桠毫无规律地伸向天际。没有树叶的阻挡,但是这些山奇形怪状,不知在看不见的地方都隐藏着什么。
  寂静,笼罩着这里。
  突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那是一匹白马,马背上伏趴着两个人影。白马高昂头部,四蹄腾空,如风驰电掣,闯进这一线天。
  就在此刻,两边的山背后突然闯出数十个黑衣人,冲着白马而去。
  白马仰天嘶鸣,白色的鬃毛在风中飞扬,在它身后扬起一道黄色的沙尘。
  “铮——”黑衣人拔剑出击,白马却一点不停。黑衣人立于马背上,抽出背后的箭矢,朝马背上射去——射中了!
  他心中大喜,朝四周招了招手,让大家聚拢而来。几人非常小心地朝着地上的两道身影走过去,提剑横挡在身前,做出准备,格挡的姿势。
  地上的两个身影被他一箭贯穿,一动不动,更重要的是,居然一点血也没流出来。
  这太不对劲了。
  黑衣人拧眉,用剑挑开其中一件外袍,那里面竟然是鼓鼓囊囊的稻草!
  那稻草人居然有个脑袋,用白布包着,上面歪歪扭扭地用黑炭画了个笑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笑眯眯看着这一圈黑衣人。
  居然嘲讽他。
  黑衣人自觉受到了嘲笑,心跳加速,眉头紧拧,举剑朝着那个白面笑脸重重刺去。
  “叮——”那个白脑袋竟然不是空的,他这一剑刺进去,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当心!”旁边人也觉得不对,出声提醒。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得“轰”的一声,那白白面笑脸突然爆炸,一阵冲击力从内向外扩散,将围着的这一圈黑衣人轰然炸飞出去。
  黑衣人仰面躺在地上,面巾已经与脸上的皮肤融为一体,烧得看不出原貌。他无力地吐了口鲜血。
  眼前的一线天忽然被一道红衣身影遮住,他看着红衣少女对他笑得甜蜜,心中警铃大作,伸手去拿剑,可是他几乎没有力气,手指动了动,竟然拿不起来。
  “不要勉强自己了嘛,”红衣少女体贴道:“这么沉重的东西,我帮你拿。”
  他眼睁睁看着少女从他指尖拿起那把他随身携带了十几年的剑,对准他的胸口,歪头一笑:“感谢我给你个痛快吧。”
  胸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斑斓的阳光透过枝桠照进他的瞳孔,瞳孔中映着两道相携而去的背影。
  那匹白马,在不远的地方蹽着蹄子,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
  裴珩低头就能看见那只握着缰绳的手,手指修长有力,虎口有茧。赵归梦惯用左手,这倒和他一样。
  少女笑得眉眼弯弯,此刻轻松的模样竟有几分不知愁的闺阁女儿的娇俏,拍着他的肩膀:“原来你买的那些东西是为了做火药,你很厉害呀。”
  裴珩道:“即便没有火药,我相信赵门使也能轻松地从此地通过。”
  赵归梦觉得裴珩话虽不多,但真是中听极了。怪不得人人都夸赞他,她之前还以为都是一些浮于表面的溢美之词。但现在,她自己都想夸裴珩了。
  “你能不能教我做火药?”赵归梦凑近他耳朵,兴致勃勃,“这个很有用嘛。”
  “好。”裴珩耳尖微微泛红,幸好无人发觉。
  马蹄声哒哒,一阵烟尘从地面升起。
  打头的是个着沉香宽袍青年,腰间系着金丝革带,上挎宝石剑。慕亭云觉得自己的手挥鞭都挥疼了,还觉得不够快:“继续加速!”
  他指挥不了戟雪门,一路上将“身不由己”几个字体会的淋漓透彻。风尘仆仆到了朔州,他立马找人想借一队人马。
  只是朔州已乱成一团,京师派人来调查,大理寺及提点刑狱司等一干人等具已到齐。各方人马焦头烂额之际,反倒是那位从京师来的大理寺少卿,听闻是戟雪门的赵门使失踪,安排了一队衙役,又吩咐自己的随从一道跟着。
  似乎还说了些什么话,慕亭云自然一个字没听见。此刻,慕亭云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好飞到云端,一目千里地寻人。
  队伍的最后面是那辆朱帘拱顶马车,两个婢女倒是会驾车,速度也不慢。这是慕亭云的贴心之处了——万一师姐受伤了,或者太累了,或者就是单纯地不想走路了呢。
  只是还没出朔州,就见一匹眼熟的白马从附近山林中疾驰而来,转而奔上官道,风驰电掣。
  这不就是师姐的白马?!只是马背上为何有两道身影?前面的人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但明显是个男子,遮住了后面人的半张脸。
  慕亭云虽然看不清,但还是心中雀跃,遥遥地挥手,大声叫着:“师姐!”一块沉重的巨石终于从心口移开,他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
  都是他非要跟过来,才引得师姐分头去探路。偏偏这些死脑筋的戟雪卫,都说赵门使定然无事,若是连她也有事,他们几个带着慕亭云就会有更多的危险。
  说来说去,都是慕亭云不爱听的话。
  要是师姐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他上次欠下师姐的救命之恩还没还。
  还好师姐平安无事。只是,这男的谁啊?
  慕亭云看见赵归梦远远地停下,调转马头,背对着他们时,心中的狐疑愈加浓厚。
  但是看见赵归梦回头朝他招手,还是毫不犹豫地驱马靠近。
  “亭云,”那看不见面容的男子抬起头来,露出让他做噩梦都不想见到的脸,“好巧。”
  “你,你,你!”慕亭云震惊地张开嘴,指着裴珩,又指向赵归梦,眼神控制不住地上下打量二人的姿态。
  他想问,你怎么还活着?
  又想问,师姐你为什么抱着他?
  嘴里舌头在和牙齿打架,憋了半晌,“昂”了一声,说出句令他说完就后悔得牙酸的话:“是啊,真巧。”
  他就说裴珩没那么容易死。
  慕亭云心里发酸,他爹该高兴了。他目光一瞬不瞬盯着两人:“师姐,你们这是……”
  赵归梦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用鞭子指了指那辆马车,颐指气使:“我需要用你的马车。”
  “行,我叫她们赶过来。”慕亭云满口答应,刚要唤婢女,就被赵归梦打断,专横独断:“你去把马车驾过来。”
  凭什么?!
  慕亭云更酸了,他看出来了,他师姐这又是转身,又是指挥他拉马车的,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看见裴珩的脸。
  赵归梦催促:“快去。”
  “驾!”慕亭云驱马到马车边,挥手让两个婢女下车,自己坐上了御位。
  婢女忙道:“国公爷,让奴婢来吧。”
  “不用,”慕亭云挥手制止,“你二人骑马回去吧。”他顿了顿,又对队伍的领头说:“都回去吧,人找着了替我谢过你家大人,就说我改日请他饮酒。”
  他都这么说了,其余人自然离去。
  慕亭云长叹一口气,认命般地把马车驾到那两人旁边,说:“裴大人,请吧?”
  赵归梦已经解开了束缚两人的绳子,扶着裴珩下了马,准备登上马车。
  慕亭云看到这里,简直忍无可忍。在他印象里,二人唯一的交集,就是他师姐领命去捉拿裴珩。
  然后,怎么就成了这种关系呢?
  第10章 七日醉毒“这是我家的私奴,大家快来……
  慕亭云心里好酸。他都没见过师姐这么照顾人的样子,居然愿意意扶着裴珩?又酸溜溜地想,裴珩你不是目下无尘么,怎么就这样歪在戟雪门门使怀里,这不对吧?这不是你该有的样子吧?
  “裴二!”慕亭云伸手去拽裴珩的袖口,嘴里不阴不阳,“你自己是走不了路吗?”
  这一拽,出乎那两人的意料。赵归梦底盘稳,倒是没动,只是裴珩被他摔了个踉跄。
  慕亭云看看自己的手,不可置信道,随即眼神涌出被污蔑的委屈:“我没用多大力气啊!”
  他看向裴珩,疑心对方装可怜。
  裴珩歉意道:“是我身中奇毒,无力行走。这一路,多劳赵门使费心照顾。”又看向慕亭云,微微颔首,“有劳国公爷,是裴某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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