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胥衡笑了,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微肿的唇瓣上,他低沉微哑、带着一种奇异磁性的声音,贴着江愁余通红的耳廓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火星,烫得她耳根发麻:
  “太弱。”
  江愁余:……?
  我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试试。
  第58章
  男色当前,率先冷静下来的江愁余果断决定打道回府,并为了做铺垫,义正言辞地给身后的人科普养生之道,胥衡落后她一步,好脾气地敷衍。
  江愁余说得嘴皮都干了,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他脸上带笑,还慢吞吞来了句“然后呢?”
  乍一听非常捧场,实际上江愁余好没气扯了把旁边的野生粽叶,拍在胥衡一直落在她唇的眼睛上。
  胥衡笑出声,顺势拉出江愁余的手,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小道回院子。
  好一幅岁月静好的乡景图。
  前提是没有长孙玄带着众多隐卫分列在面前的岔路口。
  长孙玄见到两人交握的手露出掩饰不住的惊讶神色,冲胥衡行礼时还忍不住看向江愁余,那眼神有种说不出的……欣慰
  江愁余虽然只在宴席上匆匆见过一面胥衡这位谋士,有一说一,这谋士在话本里的戏份也不少,但风评似乎不比胥衡好,被民间锐评为诡士,行事诡谲。
  但这回看上去,踩着草鞋,脸上没有过深的纹路,却是写满了沧桑感,不像谋士,倒像是江湖文里那种醉倒破庙的落魄游侠。
  胥衡这时似乎才想起,朝江愁余介绍道:“长孙先生,单名玄。”
  他这话一出,长孙玄忍不住感叹,这还是第一回从这位少将军口中听到长孙先生四字。这般想着,他上前一步正色道:“少将军,康忠郡王一到昌平镇驿站,便向镇守府递名帖,说是要拜见少将军。”
  如今胥衡虽常来江愁余的小院,不过对外仍称住在镇守府。
  “镇守府收下名帖,去了驿站请罪,言您未在府中。康忠郡王便命属下搜寻您的下落。”
  胥衡脸上没有意外,“依照他的性子,镇守府找不到人,定不会善罢甘休。”
  “说吧,他如今在哪儿?”
  长孙玄往下沉了些腰,欲言又止,“小院门外。”
  ……
  江愁余跟着胥衡回到小院时,路过邻里家,显然李大娘在门口探头等了不久,她手在布兜上擦了擦,称院子已经收拾好了,随后又指了不远处的小院门口,语气惊叹:“江娘子,
  有位贵人在你院门口,说是寻人,生的好生俊俏。”
  真要是说起来,只她瞧过的江娘子亲友都生得好,李大娘暗自琢磨,那小孙儿的聘礼日后要多备些,日后也娶个漂亮娘子,免得像自家那口子那张老脸。
  江愁余笑着道了一声谢,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那位康忠郡王身着玉白色郡王常服,一丝褶皱也无,身姿如松,面容温润俊朗,轮廓清晰,肤色莹白,透着内敛的光泽,此时带着浅笑,身上沉淀着的是超越年龄的沉静与威仪,感觉又是一种男主人设——温润如玉白切黑。
  她打量的那一刻这人同样望过来,眸光如同玉的冷,清寒又难测。
  “江娘子?”他率先开口,声音柔和,如同暖泉。
  江愁余第一反应看了眼旁边的胥衡,后者平静地垂眸回望:“你不认识。”
  她于是安心的当社恐,朝对面这位康忠郡王浅笑了一下,便不说话。
  而胥衡显然好脾气只对江愁余,冲旁人语气便不太耐烦:“有话直说,昌平镇乃是要塞,你取道便罢了,一进城便来寻我,也是为了你的西北”
  章修依旧带笑:“吾知你在昌平镇,许久未见,时机正好,当然要来见你一面。”
  两人话说的不客气,那股熟稔却无法掩饰。
  江愁余这回瞅了长孙玄一眼:这是搞哪出?
  长孙玄也茫然:不知道啊,少将军未曾提及过。
  那边的胥衡冷笑:“你还是为着你那位叔父?”
  世人皆知,康忠郡王是从宗室抱养的,论起辈分,如今的圣人正是他的叔父。
  章修叹了口气,“还是瞒不过你。”
  说罢,他脸上笑意散去,身为郡王的气度展露无遗,从怀中取出明黄色的绢帛,正色道:“胥衡接旨。”
  我了个豆,一言不合掏圣旨。
  江愁余正犹豫跪不跪,跪吧,她是社会主义接班人呢,不跪吧,万一真赐她大不敬之罪,她和自己脑袋还是蛮有感情的,而且还是第一次见到圣旨呢,不太熟悉操作流程,谁知身旁的胥衡忽然托住她的手臂,替她做出决定。
  “不必跪。”他缓缓说道,语气平淡的似乎在说小事。
  胥衡未动,长孙玄以及身后的隐卫也无所动作。
  对面的章修似乎早已料到,复又笑起来摇头:“好在颁旨的人是吾,未带旁人,若是那些谏官在又要多嘴多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辅国将军胥衡,英武卓然,忠勤体国,年已及冠,当择贤配。福安帝姬章问虞,温良敦厚,品貌端方,泽披圣恩。堪称良缘佳配。特赐婚于尔二人,择吉日完婚,以彰天家恩泽,成秦晋之好。钦此!”
  听了前半截江愁余还以为是要给胥衡升官,心道不愧是她看中的体制内潜力股,结果后半截直接来了个赐婚,她瞬间陷入迷茫,不是说好的白月光吗,还没甜两章怎么就变成悲情女配了。
  章修说完便合上绢帛,抬眼看向胥衡。
  却没想胥衡以及他周遭的人几乎都看向同一人——那位江娘子。
  章修:“……”
  江愁余回过神就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不是,长孙先生你怎么面露愤色,难道不应该被横刀夺爱的不是我吗?
  还有我看见你们后边的人说小话了,怎么还拿小本子在记啊,这是工作时间!
  江愁余最后才对上胥衡的目光,心中感叹终于总算还有个同她一样冷静的人。
  紧接着就见胥衡面无表情地往前两步,夺过章修手中的圣旨,直接往旁边一扔,准确无疑地落在墙角的火盆里。
  火舌往上窜了些,须臾便吞没那片明黄色,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站在原地的江愁余脸都僵了。
  啊?不是哥你疯了吗?这是圣旨啊!你是要玩九族消消乐吗
  江愁余捏紧了手,几次张开口都没说出话:这回她是真没话说了,已经在算九族里有没有她了,要是有,还能脱族吗?
  胥衡却似乎误会她的意思,摸了摸她的头,语气平静:“不必在意旁人的疯语。”
  “……”
  对于这句貌似的情话,江愁余表示不感动,甚至不太敢动,望着这人,很想问一句:哥你是想要造反吗?这么嚣张,你骂的是皇帝诶!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句话你听过吗?
  但她发现,除了她,其余所有人,脸上一丁点儿的惊讶都没有,仿佛早就默认这个事实。
  甚至那位被夺圣旨的康忠郡王脸上的笑意都没变化,从善如流地说道:“烧了没用,天子之令不可违。”
  他顿了顿补充说道:“那是吾手抄的,原旨并不在此处。”
  江愁余:“……”
  别的不说,他在你面前烧圣旨诶,你就这反应??
  世界真是癫了。
  江愁余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她不再参与这一段谜之对话,步伐坚定地进了院子,接着透着门缝扫了一眼外边的人,准确来说,应该是胥衡,果断关上了院门。
  胥衡:“……”如果我没看错,这人瞪了我一眼。
  长孙玄:这回您没看错。
  章修自幼在圣人膝下长大的,生活起居却是由皇后照料,后宫多的是女子,心思弯弯绕绕,他看得多了,便也能从只言片语、甚至神色读出些什么。
  他心道有趣,于是对自己这位年少好友道:“你的谋算,天知地知麾下之人知、吾知甚至说句大逆不道的。”
  “连圣人也知。”
  “但偏偏这位江娘子不知呢。”
  ……
  江愁余回到木屋,瘫在榻上,心思还在乱飘,努力消化自己的新晋男友居然打算造反这个重磅信息。
  又想到便宜兄长临走前的那句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总有一日会到京城的。
  他丫的,你没说是造反被抓押解进京啊。
  是的,江愁余没有考虑过胥衡造反成功这件事,就她穿过来的感受,虽说是诸州并立,但还是共尊京中圣人,没有听说哪里有造反的情况,先例便没有。
  造反一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前两者不谈,单说人和,起码就是要兵财,她不知晓胥衡手中有多少钱财,如若要养兵,便是源源不断的花销,而且仅凭如今手中的隐卫要想打进京,成功概率约等于没有,开玩笑,他又不是男频文龙傲天。
  江愁余忧愁地想,当时禾安讲故事的时候怎么只讲感情线啊,开头说胥家灭门,胥衡同她被仇家追杀,接着聊一路上艰难险阻,但两人不离不弃,最后是她失踪。事业线真是只字不提,怎么没说仇家来自京城,十有八九还是那位圣人,她这位表哥兼对象还是个造反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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