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指尖插入秀发,感受到指缝中的微凉顺滑,她很乖顺地躺在自己的怀里。
  萧执聿睁着眼睛看着青纱帐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会的。”
  会的……
  第98章 自那晚以后,萧执聿果真撤下了清竹院内的人,至少表面上没有再轮换的守卫看守。
  苏绾缡也可以自由进出整座萧府,即便是出城去长崖村,也不会有人阻拦。
  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开始他们成婚时的模样。
  这对苏绾缡来说,几乎有一种不真切感。
  前尘旧梦,恍若隔世。
  直到站在程伯侯府门前,看着府门张灯结彩,红绸覆盖,苏绾缡才惊醒,过往的一切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
  程清渺已被封为公主,不日便要和亲显朝。
  如今阖府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着她的婚事,婚期便定在了今岁的最后一月。
  按理来说,程清渺才刚封公主没有多久,两朝和亲又是大事,怎么来看这一场婚事都不应该如此赶,至少要等到来年开春再做打算。
  可是许是这场联姻的确牵涉到太多人,每个人都怀揣着各自不可告人的心思,只有早日尘埃落定才是众望所归。
  是以,即便再如何紧凑,这场关乎两国的婚事还是自程清渺受封礼以后便开始着手忙碌了起来。
  而面对所有人都为此鞍前马后的情形,身为准新娘的程清渺反而格格不入到像是这场婚事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既不为婚服描金绣制做半点添妆加彩,脸上也不见半分新娘应有的羞涩希冀。
  只是坐在廊下看着檐角四方的天空,漠不关己的状态像是短暂被囚在此处的飞鸟。
  苏绾缡被下人引着进程清渺的院子里时,瞧见的便是她这般模样。
  直到听见身边人的禀报以后,失神的面上才擦过一丝迷惘,在转头看到不远处院内如仪站着的苏绾缡时,猝然站起了身来。
  “绾缡!”她疾步穿过了长廊,芙蓉锦簇的衣摆在风中摇曳,像是蹁跹的蝴蝶落在苏绾缡的面前。
  多日未见,在看到苏绾缡的那一刻,程清渺脸上终是浮现出了久违的笑容。
  自从受封礼以后,她便甚少再出府。
  婚礼在即,许是害怕出现意外的变故,她爹和祁铭都将她看得极紧,哪里都不许她去。
  好在圣上怜她远嫁,特命迎亲礼在侯府举行,不必在皇宫之内。
  是以,她还能待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府里,否则若是被困在皇宫,怕是日子更加无趣。
  程清渺连忙拉着苏绾缡进了房间,吩咐下面的人去准备茶水点心。
  落座在罗汉塌上,程清渺犹疑道,“绾缡,你……可以出来了?”
  对于今日苏绾缡的出现,程清渺感到甚是惊讶。
  当日,她派遣了大批的隐卫护送苏绾缡离开上京,却不想到最后,竟然折损大半。
  不仅苏绾缡被重新带回了萧府,就连贺乘舟竟然也同一时间入了狱。
  虽说祁铭告诉他,背后告密之人是祁诵,目的就是为了通过贺乘舟将矛头引到他们身上。
  但是萧执聿堂堂首辅竟然亲自去追捕,还为此受了重伤,程清渺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这其中,必然是有联系。
  可是当日跟随萧执聿出城的人马个个都是守口如瓶,口径统一,她无论如何探查,都得不到半点有用的消息。
  而萧府之内更是固若金汤,她的人是一点儿也安插不进去,根本没法传递消息给苏绾缡,也就打探不到她半点情况。
  苏绾缡完全是和外界断联的状态,饶是她再有心,却也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办法再带苏绾缡走。
  程清渺震惊于萧执聿的洞若观火之余,也不禁觉得他甚是可怕。
  可是能怎么办呢?
  程清渺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偏生自己这里也是一团乱麻。
  本想着她们二人之中,至少要有一个人得到自由。
  却不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程清渺这一段时间的心情不可谓不郁结,可是在今日竟然意外瞧见了苏绾缡,连忙将自己的疑惑全部问出。
  苏绾缡自认为和萧执聿之间的事情太过复杂,也不太想去提萧执聿做的那些事。
  尤其在瞧着程清渺如今被和亲所累,更是不禁升起了愧疚。
  她在走之前都还想着要帮自己脱离困境,可是不想她的困境却是因她而生。
  她不得不承认,萧执聿做的那些事都是因为她。
  程清渺也算是被她连累进来了。
  但是发生的已经发生了,苏绾缡不是一个会一味沉湎于过去的人,与其愧疚不如弥补,眼下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是以,对于程清渺的疑惑,苏绾缡对这其中的瓜葛并未细谈,简单解释了两句,忙按住她的手背,压低了声音,眸光虔挚,“公主,你想去显朝吗?”
  这么久以来,苏绾缡是第一个真正询问她意愿的人,程清渺眨了眨眼,被问得一愣以后,鼻尖不由泛酸,微微垂下了头,轻轻摇了摇。
  她不想嫁给祁铭,也不想和亲显朝。
  如果有的选择的话。
  “那我们就走。”苏绾缡覆盖上她手背的力道重了重,温意从肌肤渗透,在血液里流窜,像是在给她某种力量。
  程清渺抬眼看她,睁大了眼睛,眸中闪过惊骇,不禁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可是苏绾缡的眸光是那样坚定,轩窗落下的细碎光影渡在她的周身,不似她的死气沉沉,苏绾缡好像永远有力气挣扎抗拒,程清渺太渴望有人能够拉她一把了。
  她吞咽了咽唾沫,不由自主就脱口,“你想怎么做?”
  “我需要公主帮我做一件事。”
  ……
  从程伯侯府出来以后,苏绾缡绷着的一口气才骤然吐散。
  她回头看了一眼府门上的鲜红绸缎,喜庆的红色映进她的眼眸,却荡漾不起任何波澜。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必须得握住。
  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程清渺。
  今日来见她,苏绾缡看出,即便程清渺再如何极力隐藏自己的情绪,面上还是会不自觉泄出几分强颜欢笑的意味。
  她知道对于程清渺来说,这一桩婚事意味着什么。
  也知道,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看着这场联姻。
  程清渺会走到眼下这般局面,其中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她。
  苏绾缡想不明白,分明是他们之间的利益篡夺,为何却要用女子的一生殉葬。
  而她们都由不得自己。
  这种被压抑着的感觉,苏绾缡比谁都明白,也自然知晓,单薄的语言是帮不了程清渺的。
  唯有拼一次,为自己……
  苏绾缡从不谋局,也不愿意入局,可是现实却总是将她逼迫到选择的分叉口。
  那将她带往这场漩涡中的人又是谁呢?
  是萧执聿。
  他总说爱她,做的一切只是想要留下她。
  可是究竟是谁的爱会是掺杂着阴谋算计,谁的爱又总是会如履薄冰到要用筹码捆缚。
  他的爱,于她来说,是囚牢,是禁忌,是必须刮骨疗毒的跗骨之疽。
  她恨他,恨他的自以为是,恨他的强取豪夺,恨他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打乱,更恨他将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卷进来。
  恨他的高傲自负,薄情冷血,恨他将她推入这棋局……
  他总说,为什么自己总是要那么在乎贺乘舟。
  可是如果不是她,贺乘舟原本也会有平静的生活。
  她也想问,为什么他总是不愿意放过贺乘舟。
  但是苏绾缡如今已经不在乎这些问题的答案了,既然萧执聿要她入局,那她也该自己做一回执棋人了。
  世人眼中要风得雨的首辅,她偏要他南柯梦一场……
  萧府书房内。
  轻尘照例将今日影卫对苏绾缡的行踪一字不差全部汇报给了萧执聿。
  包括苏绾缡去了哪里,见了谁,跟谁说了话,说了几句,说了什么,事无巨细。
  闻言,萧执聿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书房内安静得只能听见笔墨触于文书时的细微唰唰声响。
  轻尘低着头,摸不准大人的意思,也不敢再多出声,夫人一直不死心,这一次怕是……
  “继续盯着。”良久,萧执聿冷淡的声音落下。
  轻尘刻意屏着的一口气终于松懈,连忙低头,“是。”
  随即脚不停地退了出去。
  从程伯侯府出来以后,时辰尚早,苏绾缡并不打算这么早回去,转而又去了长崖村。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再次见到徐清正时,觉得上一次见面像是已经过了半生之久,可是细想回去,竟也不过半年的光景。
  见着她来,徐清正面上除开最开始滑过一丝惊愕以后便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面容,只是看着她的眸色依旧很复杂。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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