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萧执聿从床里侧那堆皱巴巴的锦衣上收回眼,回落至她的身上时抬手轻顺了顺她的背,“怎么没用午膳?”
  感受到他的触摸,她抱得更紧了几分,几乎是上瘾一般地贴着他的胸口,语气嗫喏含糊,像是根本没放心上,“我没胃口。”
  “现在吃点?”
  “好。”
  索性她也没拒绝,点了点头,手却依旧没有松开。
  就这样由着她抱了一会儿,萧执聿弯身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向了外间。
  晚膳已经布好,他将她放置在了自己身侧,亲手为她布菜,她全都吃了下去,很乖地没有扔掉。
  入夜,在叫了三次水以后,萧执聿将苏绾缡抱回了床榻上。
  她满面潮红地躺在软衾上,浑身酸软得一点劲儿也没有,只一张红唇微微启着,缓慢平匀着呼吸。
  双眼不知道落在何处,略微涣散,发丝湿润地沾在脖颈上。即便沐浴过温水,雪白肌肤上还依旧充斥着情事过后的滚烫余温。
  萧执聿熄了灯,上床将她揽进怀里,她借着夜色抬头看他,声音哑哑的,几分疑惑,“不再来了吗?”
  她一向娇气,于此事上更是如此。只稍稍一点儿,就会哭着喊疼。
  从来都表现得很抗拒,哪怕咬破了唇都不会出一声,看着他的眼神里也从来只有厌恶。
  他不停,只拉着她一回又一回,食髓知味,好像非要她沉溺以后,这件事才算是真正开了一个头。
  可是今夜,她会主动攀着他的脖子,红着眼看他,渴求地接受他渡过来的全部气息,任由他的掌控全力感受。
  喉结滚了滚,他轻拍她的背,“你才落了水。”
  这话的意思便是不会再继续了,苏绾缡垂下了头,神情间有些落寞。
  她讨厌自己怎么会这么虚弱,白日里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重新涌了上来,她有些想流泪。忍不住往萧执聿怀里钻了钻,直到重新闻到他身上带着湿凉水汽的雪松香,心间的那莫名的燥意才算是平复了下去。
  宽大的掌心在自己脊背上轻拍,好像驱散了所有不安彷徨。她环过他的腰身,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浑身开始放松,睡意渐渐涌上,即将入梦的刹那,她突然睁开了眼,“打雷了。”
  “嗯?”
  “好大的雷,明日你要记得带伞。”她担忧道。
  没等到萧执聿的回应,脊背上的轻拍也停了下来,她正要抬头,轻柔的抚拍又重新落了下来,耳畔也适时传来他和缓的嗓音,带着哄意,“好,快睡吧。”
  苏绾缡闭眼了,许是真的累了,躺在熟悉温暖的怀抱里,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萧执聿垂眼看她,一双漆眸似比无边夜色还要深沉。
  明亮月光透过窗棂射进,层层帷幔也阻隔不了的清透冷色,带着明灭交织的光影映射在他眉间,清冷恍若谪仙,却化不掉眉心凝结的一点愁云……
  窗外,月明星稀,虫鸣螽跃,是独属于夏夜的风朗气清。有人入眠,庄周梦蝶,有人信步,赏竹伤怀。不同于白日喧嚣,威严皇城终是沉睡在深蓝天幕之下。
  根本,没有雷声……
  第76章 苏绾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好像半点都离不开萧执聿。
  她需要看见他,需要他的触摸,他的怀抱,他的气息,他的柔声软语,只有他在,她才会觉得安心。
  可他白日里总要去上值,她无可避免的只能一个人待在清竹院内。
  白日里的时间好像被拉得无限长,她做什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手上的书往往一整个下午都翻不上一页。
  心口总是莫名跳动得很快,她能够清楚听见胸腔里一声声有力的跳动,清楚地感受到一股股流窜的酥麻的感觉从肩颈处往下沉,整个人像是被闪电打着了一般痉挛。
  脑子里一团乱麻,好像什么都在想,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胸口处沉甸甸的,是被什么东西坠着,张开了嘴想要呼吸,只感觉越来越沉,是很焦躁的状态。
  可她能做什么呢?
  她不清楚,只是希望白日的时间能够过得再快一点,希望日头能够早点西移,希望能够快点见到萧执聿。
  她需要抱着他,需要闻见他身上的气息,需要他的轻拍抚慰,好像只有贴近他,那些心间的莫名的肿胀才能全部被压下去。
  这股依赖变得越来越严重,一开始,她还可以仅靠着他的衣衫嗅闻上面的雪松香气度过,后来,这些也都变得杯水车薪。
  她根本无法忍受他离开她的视线一刻!
  鎏金铜炉上升起缕缕白烟,安神香气在房间萦绕,却并没有多抚平她心中的焦躁。
  她蜷缩在床里侧,怀里紧紧抱着一拓锦衣,指尖将它攥得发皱,上面的香气已然淡了很多。
  萧执聿出去了很久,为什么还不回来。
  心中有些委屈,眼眶止不住发热,她又有些想要哭了……
  廊下,萧执聿盯着眼前半躬着腰,颤巍巍的府医,面色略微冷硬,“这么久了,为什么她还没有好转?”
  “夫人是心气郁结,老奴本以为开几味疏肝解郁的药就好,可是如今来看,夫人的情况好像比老奴想的要更加严重。”
  府医面色有些凝重,迎着萧执聿压迫的眼神,也不敢卖关子,只将头埋得更深了了几分,“脉象只能窥其病症一二,大人日日与夫人相处,老奴斗胆一问,夫人可还有其他症状?”
  “她很容易惊醒,总是说在打雷,听见有雨落的声音,变得比以前粘人,我不在的时候,她会抱着我的衣服蜷缩在角落里……”
  他转头,透过微敞的支摘窗,盯着榻上人蜷缩着的身影。
  “那便是了。”府医叹了一口气,“《黄帝内经》有言,百病生于气也。七情过极,则伤五脏。这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悲伤肺,恐伤肾。夫人情怀不舒,扰乱体内气机运行,耗丧心血,才会出现周身走窜作痛,胸中如压巨石等症状。”
  “至于,幻听……”府医顿了顿,不知道这句话该不该讲,“或许因雷雨夜日,是夫人的一道心结。”
  廊下无风,静默异常。
  只头顶处那道眼神伴随着话落似又更沉了几分,府医恭敬地将头埋了下去,好半晌才听见他开口,“可有法子医好她?”
  “夫人症状尚轻,老奴会尽力而为,只是,若要彻底医好夫人,心病还需要心药医。”他意有所指道,抬眼对上萧执聿的眼神瞬间又重新垂了下去。
  萧执聿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撂下一句,“用最好的药。”便转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萧执聿。”门甫一推开,苏绾缡就耳尖地听见声响,心间骤然松了一口气,径直扔下了手中的衣衫,赤脚从床上踩了下来,冲进了他怀里。
  “怎么又不穿鞋?”萧执聿将她打横抱起,有些责怪道。抬脚朝着里屋走去,将她重新放进了软榻里。
  “你和陆叔说了什么?怎么这么久,我怎么了?”后背着了床,苏绾缡也没松手,挂住他的脖子往下拉。
  顺着她的力,萧执聿跟着上了榻,坐在她身侧揽她在怀。
  “无事,只说你忧思过重,吃几副药就好,没什么大碍。”他贴着她后背处的青丝缓缓地往下顺,语气染上了哄,“绾绾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苏绾缡环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胸口,像是没有察觉到暗藏的探意,轻摇了摇头,“我就是很想你,萧执聿。”
  话一出口,鼻尖就不由一酸,很没骨气的,眼泪顺着就流了下来。
  不仅是哭见不着萧执聿,也是在哭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如今怎么会这般脆弱,可是她忍不住,她必须要时时刻刻见着他,就像是上瘾了一般。
  只有见到他,那些莫名的,难捱的,痛苦的,积压在她心底的东西才会全都消失不见,好像身体逼迫着她去依赖他,她才能活下去。
  就像现在,躺在他的怀里,方才那些烦闷焦躁就通通消失不见,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安心。
  “绾绾想不想出去?”他突然问道。
  苏绾缡吸了吸鼻子,借着摇头的功夫在他衣衫上擦泪。
  “我带着绾绾一起出去好不好?”他又继续道。
  “不要,我不想见到除你以外的人。”她有些抗拒,将脸贴得更紧了些,完全感受着他给予的温暖的怀抱,贴着他胸间的起伏呼吸。
  “那绾绾是不是很喜欢我?才想时时刻刻跟我在一起?”他垂下眼来盯着怀里的人,声音轻缓,循循善诱。
  可她突然不说话了,整个人像是僵在了原地。纤长羽睫轻晃,好像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是因为喜欢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应该……是喜欢的吧,否则,为什么只有待在萧执聿身边,才会觉得安心呢?
  好半晌没有说话,直到感受到身后人的气压有些低,她慌忙回神,撑在他腰腹处起身看他,着急道,“我,我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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