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郁书礼在路口处等了很久,久到天色开始变暗,北明山的路灯到点亮起。
言穗这才顶着路灯的光影,沿着台阶一步一步朝他跑来。
她的手中似乎还拿了什么东西,随着手臂摆动的幅度,一前一后的,忽隐忽现。
直到她来到自己的身边,将被装在包装盒里的汽车递给郁书礼:“送你。”
霎那间,郁书礼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将他心底被掩盖的小人挖了出来,重新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的眼眶慢慢泛红:“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我早就不玩这些了。”
言穗眯着眼,将包装盒的手提袋塞到他的手中,眯着眼朝他笑了笑:“不是送给你的,是送给小学时候的郁书礼的。”
她伸出双手,用食指点在郁书礼的嘴角,轻轻将他的唇角往上拉扯:“可以让小时候的郁书礼,给我笑一下吗?”
变扭的姿势,变扭的他。
不知过了多久,郁书礼心里倏然一松,他朝她莞尔一笑,说:“谢谢你,言穗。”
是小时候的郁书礼说的,也是十七岁的郁书礼对言穗说的谢谢。
第38章
后来,言穗只要心情一烦躁就会爬到北明山的山顶,坐在那个被藏在竹林和假山里的小亭子里看着鱼群嬉戏打闹。
有时郁书礼会和她一起来,有时言穗不会约上他,而是自己独自前来。
这个小亭也不知怎么回事,原本只有几只鱼儿,后面越来越多的鱼儿涌入这个小亭。成为争夺她洒下的鱼食中的一员。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自己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只要来北明山的鱼塘看一眼鱼群,看着他们为了鱼食争夺,拼了命的摆动着鱼尾,她的心里会突然腾升出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
但郁书礼说得对,四面八方都是路。
上一世的北明山,是她除却兼职地方、学校和家,她最常去的地方。
她离开宿山,去另一个城市读书的时候,她最后一次爬到北明山的山顶。
言穗照例在老伯那里买了一把鱼食,来到这个小亭。
这次的鱼儿没有躲在亭子下方,而是成群结队的游在湖里。
她轻轻洒下一把鱼食,轻声道:“我肯定会找到属于自己的路,是吧。”
没有人回应她,湖下的鱼儿只一窝蜂抢争着她洒下的鱼食。
言穗盯着它们看了好半晌,忽然笑了下:“肯定会的。”
—
北明山的事情,是她上一世在遭到言兆庭背叛才开始做的事情。
始于冬天,结束于盛夏。
郁书礼若是没有预知能力,是不可能知道她的这件事。
还是说,只是巧合?
言穗心里升起一团疑云,在对上郁书礼充满期盼的目光下,她决心想要试探一番。
她撇下眼,作似漫不经心地说:“鱼吗?可我不太喜欢鱼。”
郁书礼诧异,下意识回道:“可是你不是很喜欢去北明山上喂——”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是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言穗眸光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神色平静,像是猜到了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上次运动会也是这样,明明我没有长跑的比赛,你却觉得我有。是真的听秦元嘉说的,还是你本来就知道?”言穗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情绪,“所以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事情?”
郁书礼倏然收回视线,眼神躲闪:“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就是听别人说
的。”
“听谁说的?”言穗声音一顿,突然道,“郁书礼,我从来没有去北明山喂过鱼。”
郁书礼没了声。
讲台上,数学老师正拿着试卷滔滔不绝地讲着课,耳边学生的应答声此起彼伏的响起,一切都是稀疏寻常的课堂。
唯有他们这里,两个人的心里都暗藏着波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席卷他们一般。
言穗安静地凝视着他,等待着他口中的答案。
郁书礼已经正过身子,视线从刚刚开始就不再敢看言穗。他的脊背僵直,双手放在桌上,不住地捏紧、放松,手指在自己的指腹上扣出指甲痕迹。
他在纠结,她一眼就能看出。
这件事情的答案,绝非简单的巧合。
良久,身侧的人始终没有回应。
言穗也不再纠结,缓缓舒出一口气:“算了。”
其实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总归是郁书礼自己的事情。
“你要不想说就别说了,反正是你自己的事情。
“只是不管你从哪里知道那些事情,都没有任何用处。
“我和你没办法在一起的,早点想开吧!”
郁书礼顿时从思绪中挣扎出来,急急转过头想要说话,下一秒,教室广播响起的下课铃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言穗抬眼,轻声道:“下课了。”
.
郁书礼走后,言穗去了一趟洗手间。
她打开洗手台的水龙头,冰冷刺骨的水流“哗哗”从龙头流出,浇在她的手上冷的她打了一个寒颤。
“宿主,刚刚为什么不让郁书礼把话说清楚。”
言穗垂着眼洗手:“他不会说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说?”
“猜的,”言穗冲好手,湿着手拧紧水龙头,“而且答案是什么样也不重要了。”
系统:“为什么?”
“他没有恶意,大概就是想离我近一点吧!”
言穗甩了甩手中的水珠,湿漉漉的双手慢慢握紧拳头:“反正他的问题我给不了他答案,我的问题也不用他的回答了。”
—
晚自习下课,谭书因合唱团排练耽误住了,言穗就一个人打车回去。
她到家时,罕见的,玄关处有一双男士皮鞋。
言穗眸光稍稍一顿,轻手轻脚地脱下鞋后也没有拿拖鞋,而是静声靠近客厅。
透过客厅与玄关遮挡的一个置物架中间的悬空的位置,她看到言兆庭与隋玉玲各自坐在沙发一端。双方都不说话,隋玉玲的神色倒还好,但言兆庭的神情明显带着怒气。客厅里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氛,二人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白色的纸张,算算时间,言穗猜测大概是借贷文件。
想到这里,言穗大致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刚的开门声房内的两人肯定是听见了的,言穗躲不了太久。
她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走过去喊了两人一声,落在言兆庭身上的神色暗淡了几分,她皮笑肉不笑道:“今天不是周末,爸爸怎么回来了?”
她刻意将“爸爸”二字的音调加重。
许是估计到事情还未败露,还要维持好表面上的和气。言兆庭扯着唇朝她一笑:“工厂没什么事情,就回来了。”
言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吗。”
见言穗走到隋玉玲身边坐下,言兆庭笑着开口:“今天回来这么早啊?”
“晚自习下课一直都是这个点。”言穗淡声回答。
言兆庭神色一僵。
言穗亲昵地挽上隋玉玲的手臂,问:“爸妈你俩说什么呢?怎么看着好像吵架了?”
隋玉玲淡漠地瞥了一眼言兆庭,轻抬手指了下桌面上的文件:“你爸爸说,公司资金周转有点问题,想找外面借款。”
言兆庭显然是没想到隋玉玲会把这件事跟言穗说,刚想开口阻止,却又害怕暴露更深,张开的嘴又合了回去。
他一脸憋闷地靠在沙发上,对上言穗故作不解的视线,哽了哽,这才开口解释:“我们家工厂前段时间接了个大单,事成之后一年分红就可以拿到不少。但现在项目进入中期,资金链有些运转不开,所以我就想跟你妈妈商量一下借贷让工厂周转一下。”
既已经提起这个事情,言兆庭索性卖起惨来:“哎,穗穗你和平安还小。还不知道家庭的开支有多大,平安他们上的那一所学校每年学费就要不少,课后补习班也是一笔支出。你马上又要上大学了,家里的钱要留着给你们用。我还想在你大学毕业后给你买辆车呢!所以我才想着去借一点,反正只是用来工厂周转,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言兆庭故意提起言穗和平安,一边说一边观察隋玉玲的神色。
言穗也听懂他的意思,悄悄撇了眼隋玉玲的神色,还好没有心软的表现。
若非隋玉玲提前知道这笔钱根本不是用来用作工厂资金周转,或许真的会被言兆庭拿捏住此时的心态,相信他的话。
言兆庭还在说平安兄妹的花销,倒像是一个真为子女考虑的好爸爸模样。
待言兆庭说完这一句话,言穗突然转头神情疑惑地问道:“爸爸需要妈妈借贷多少?”
“没多少。”他含糊其辞,不愿将这个金额告诉言穗。
“六十万。”隋玉玲却不愿如他意,将数字说出。
言兆庭神色一变:“玉玲!”
隋玉玲抬手摆了摆:“穗穗马上就要成年了,这些东西听一听也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