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远方突然传来些许骚动。慢慢的,那些喧闹静了下去,混乱的电子音乐和射灯光点中,有一道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身边落下一道熟悉的体温,隔着几拳的距离。
  余想没抬头。
  在这里碰见陈禹让,不算奇怪吧。她心想。
  陈禹让长腿交叠,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桌面那杯见底的玻璃杯。垂眸,看见余想低顺的眼眸,鸦羽般的睫毛垂下安静的阴影。
  唇瓣微动,却发现自己一时也说不出什么。
  “开什么条件可以合作?”
  余想瞬间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手指在沙发上抠了一下:“什么都不可以。”
  半晌,陈禹让低笑了声。他倾身向前,拿起那只酒杯,指尖似有若无地摸索过杯壁上模糊的红痕。
  杯子里还残留着滴点蓝色液体,依稀可以猜出余想喝了什么酒。
  tomorrow.
  明天见。
  余想注意到陈禹让的动作,但没有吭声。
  他们的记忆一起停留在车内的那个夜晚。
  又一起在那个吻上断了片。
  两个人坐的位置就这样隔着一道窄窄的距离,窄到一不留神就可以跨越的距离。
  偏偏每个人都留了心,没有跨过那道间隙。
  却谁都没有再说话。
  直到一道铃声打破了二人间的寂静。
  看清来电显示的名字,陈禹让直接摁了免提。
  余想听到电话那头边昶月的声音:“在哪?”
  边昶月的声音里带着和以往不一样的情绪。
  陈禹让眼也没抬:“找别人。”
  他今天,不太想喝酒。
  那头顿了顿,边昶月察觉出来什么,问:“旁边有人?”
  余想一直保持安静。可陈禹让却没有任何要回答的意思,直接把手机推了过来。
  沉默两秒,余想只得靠近麦克风:“joceline.”
  电话那头仿佛掉了线,只剩滋滋电流声。过了好久,边昶月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好久不见啊joceline。”
  “你和eyran一起上来吧,我在二楼靠左。”
  电话重新挂断,沉甸甸的寂静再次荡开。他们好像和这吵闹的环境隔绝开。身边的气息难以忽视,几乎是强硬地将她包裹。喉间发堵,最后是余想先起身。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角落时,听见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
  “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
  第53章 厄尔尼诺有多少爱可以重来(三)……
  边昶月坐在二楼一块视线极佳的卡座,身子懒懒陷在沙发里,镭射光扫过他的眉眼,似乎这么多年过去,依旧不改花花大少的风流模样,身边照旧坐着新鲜面孔的年轻女仔。看见余想,抬高手里的酒杯遥遥打了招呼。
  边昶月给身边的人一个手势,靓妹知趣地离开。
  故友见面,没有刻意疏远的道理。余想就近在边昶月身边坐下。
  边昶月往她身后望了望,没看见陈禹让:“eyran呢?”
  “接电话。”
  刚才上楼前,陈禹让说去处理一个工作。
  玻璃桌面上,打开的酒瓶已经空了,空气里浮着二手烟的气味,烟灰缸里有还未燃尽的烟灰,一点猩红的烟头,应该是在她上来前刚掐灭的烟。
  边昶月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清楚。肯定不会是覃忆邀请他,而且余想知道,覃忆和他应该许久未联系过——虽然覃忆大概率是在骗她。
  哐当一声,酒盖被掀开的声音,紧接着气泡钻了出来。边昶月将眼前一排酒杯倒满,扭头问:“喝么,joceline?”
  余想默默收回视线,拿了杯,和边昶月干了杯。上楼前她已经喝了两杯酒,此刻胃里似乎在灼烧,但她不在意,今晚来这边,就是想喝酒。
  刚才陈禹让问她,什么时候学会的喝酒。
  她没回答。
  是因为答不上来。
  徐子双喜欢喝酒,但她并没有主动叫过她喝。而是某天夜里,余想失眠,莫名其妙向她借了罐啤酒。
  第一口灌下去的时候,依旧不喜欢那样的味道。当时出于一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心理,她忍着喝完了,一杯就醉倒。
  突然听见边昶月喊了她的名字:“在新加坡那几年怎么样?”
  他倒不像其他人,笼统地问最近几年怎么样。可乍听到这个问题,余想也分不出哪个更好回答。
  那句“还好”忽然卡在喉咙里,余想淡淡笑了下:“那边天气比林港城好。”
  “是吗?”边昶月似听到什么奇事,“下雨没有林港多?”
  边昶月长居过的地方只有林港城和英国。比起后者,他觉得前者的天气不要更好。当初要不是为了覃忆,他在英国呆不久。
  余想摇摇头。
  新加坡的雨季也很漫长,好像全年都在落雨。
  只是——
  余想再度端起酒杯,缓慢道:“新加坡的雨,你可以猜到什么时候停。”
  “林港的雨,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尽头。”
  边昶月的视线在她手里的酒杯上轻轻扫过,笑了声:“你现在和serena(冯千阙)挺像,说话像写诗一样。”
  说着,他俯身,也拿了第二杯酒,声音蓦地有些淡。
  “没想到今晚陪我喝酒的人是你。”
  闻言,余想轻笑了声。她端着酒杯,玩儿似的晃了下,看见里面的液体轻轻摇荡,酒吧里放着《不醉不会》,恰好到副歌部分,气氛热烈,唯有这座沙发上,安静到像是另一个世界。
  两个人彼此也没有什么表达欲,就这样把第二瓶酒喝完。边昶月又新开一瓶,挖冰球的时候,余想很迟钝地摆了下手:“不好喝。”
  她站起来:“我去吹会儿风。”
  手里的动作顿住,边昶月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坐在他旁边的是余想。
  几年前连酒味都要嫌弃的人。
  之前玩大话骰,陈禹让不知道帮余想喝了多少酒。按理说这样显得很没意思,但时间久了,大家竟然都默认了这个规则。
  大话骰,谁答不上来谁喝,陈禹让帮余想喝。
  冰夹被随意扔回冰桶,边昶月盯住余想的背影,忽而笑了笑:“joceline,我忽然记起来,当年你走之后,林港城好像也下了很久的雨。”
  眼前那道身影站定。
  边昶月的音线压得更低:“joceline,当年eyran的伤,离心脏很近。”
  “再偏一点,他就没命了。”
  酒吧的灯光迷离,落下的光晕似脆弱的落叶,在蝴蝶的翅膀上破碎。那道背影在灯光下显得单薄而脆弱。
  半晌,边昶月缓慢落下最后一句话。
  他一直记得自己当时口不择言伤到余想,他想找机会道歉。可今天,酒意上头,面对余想,他还是忍不住说出心底的想法。
  “你说走就走,我确实替他有些不值。”
  …
  露台的风很大。余想今天只穿了件露背裙,大片光洁的肌肤和裸露的蝴蝶骨暴露在夜风里,一片冰凉。
  风让她清醒了些,可又好像不怎么清醒。
  一个身体仿佛被剥离成两半,意识游离在外,旁观着这具躯体。她甚至能够清晰地嗅到自己身上的酒味,然后看见自己的指尖犹犹豫豫地解开锁。
  点开了陈禹让的微信,空空如也的朋友圈,最后点开ig。
  他的更新停在了他们的合照,时间仿佛在那里按下了暂停键。
  点开评论区,最新的留言里有人问“还在一起吗?”,陈禹让没回复。
  这个认知这让余想更为肯定,他应该没有在使用这些公开的社交软件了。
  于是她就放任自己往下滑,浏览陈禹让主页的每一条内容,包括会留下浏览痕迹的igstory。
  他po的第一条内容,是接木法沙回家的第一天,录了一个小视频。
  这条视频在陈禹让主页放了很久,可却是余想第一次点开。
  背景是陈家别墅前的绿地,一片绿意间,那团灰白的雪球格外明显。
  “mufasa.”
  画
  外音传来陈禹让的声音。散漫而悠闲,懒洋洋的腔调里带点笑意。
  紧接着,木法沙敏锐地回过头,汪了声,摇着尾巴铺了过来。
  镜头抖了一下,随即屏幕漆黑。
  很短的一小则录像。
  余想不知道,原来木法沙也有这么小的时候。
  手机屏幕上反复回头的小狗忽然被一通来电切断,覃忆问她在哪:“我在吧台。”
  -
  回来时,沙发里只坐着边昶月一人。
  陈禹让什么也没问,走过去坐下。看见桌面上东倒西歪的空酒杯,视线在几个留着唇印的酒杯上停了几秒。
  他侧过头,看向明显带了醉意的边昶月,声音低沉,没什么情绪:“少喝点。喝大发瘟,人也不会过来看你一眼。”
  闻言,边昶月的肩落了下来,随手把酒杯搭在桌面上。他捏了捏山根,酒吧的音乐吵到他头疼,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起很久之前,有一天晚上,陈禹让突然喊他打篮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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