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她的世界已经塌掉,他的世界应该依旧明亮。
但她控制不出自己的眼泪,最后哭到要断气,才后知后觉地找理由,但在那一刻也是下定了决心。
“陈禹让,我以后再也不要跳舞了。”
…
其实事情应该到此为止。但余至君太贪心,想通过宫承惠和宫家搭上关系,二人开始考虑结婚,余至君甚至打算把自己占有的海外股票都过户到宫承惠名下——包括何相宜创立的那家公司。
被余想发现后,他答应余想不结了,也没有继续过户事项。
但余想已不再相信他。余至君和宫承惠在母亲去世前就勾搭在一起令人恶心,最令人想吐的却是他要把母亲的公司让给别人。股权过户没有那么多公示程序,往往知晓那一刻一切已尘埃落定,她知道自己防不住,于是想了蠢办法。
只要她先和陈家绑定了关系,无论是出于礼法还是名声,余至君都不会再和宫承惠有结局。
只是家长都没想到,她选择的是陈尹霄。
但她知道,陈尹霄也知道。
她选择陈尹霄,只是因为她不爱他。
订婚的消息放出去后,远在英国的覃忆发来问号。那天余想一夜没睡,坐在窗边,她知道自己走了最差的一步路,因为那时是抱着自毁与报复的念头,她知道自己不会再有幸福,但只要余至君和宫承惠也不好过,她就算得到解脱。
她这辈子最愧对的是自己的母亲。
倘若不是她,余至君和宫承惠也不会认识。
然后。
然后便是陈禹让。
她应该要恨他,可她只恨自己。
当时的余想已经不清醒,其实覃忆的消息里完全没有提及陈禹让的名字,可她的回复却是:“总归和eyran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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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美国的那天,密歇根下着大雪,仿佛白色沙尘暴。寒风如刀锋般锐利,余想从未经历过如此寒冷的冬天。
那日,宫绮告诉她,宫承惠的小孩预产期在三月初:“她同你老豆不会扯证,宫家的身家不会流给外人。我妹妹只是需要一个孩子。”
面对这样荒诞的真相,余想竟然毫无波澜,她这次来密歇根只是为了做一件事。
这次看到余至君,他特意把头发染黑,但是面容上的皱纹显示出遮不住的疲惫。余想恍若未闻,余至君如今过得再潦倒,她也不会怜悯他半分。
出乎她意料的,余至君好像早就料到她的来意,爽快地同意了股权转让。
余想没有和他更多的交流,也没探究这背后的缘由。等协议书上的墨水干掉后,她把这份文件小心收好,一秒都不愿多呆。
玄关处,身后传来余至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念念,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痛苦。”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像蒙着灰尘,“树倒猢狲散,大家不过想揾条生路。”
商人本性,利字当头。事实上,到如今,余至君与宫承惠也已经似露水情谊,只是宫承惠恰好需要后代,他也妄想靠着这条脐带,吊住与宫家那点若有若无的关系,在风雨飘摇中多一分依仗。
“你大伯有一个女儿在外,应该和你同龄,不能认。”余至君说,“如果回去有空……可以去看看大伯。你大伯他终归是对你好的。”
余想脚步一顿。此刻眼前蓦地闪过何相宜病榻上枯槁的容颜,逼着余至君发毒誓此生只会有她一个孩子。那誓言言犹在耳,如今听来却字字讽刺。
思及此,余想忽地勾唇笑了下。她缓缓转过身,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如此平静地直视着这个赋予她生命又将她推入冰窟的男人。
“爸爸。”这是余想最后一次叫他,“你真是令我恶心。”
…
从余至君的屋子出来,余想忽然不知道去哪里。她来得匆忙,连行李都没怎么收拾,没有雨伞,大雪纷飞,她随意带上帽子,睫毛上都结了小小的雪花。
所幸7-11遍地都是,她走进去,竟然在异国他乡生出一种熟悉感。随意买了杯热可可暖手,靠在窗边看飘零的雪花。
林港城几乎不下雪,她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白茫茫一片,有点看不到终点。
手机开始嗡嗡震动。
来电显示是“焦牧”。
“余大小姐,听说来美国了?”焦牧的声音一如既往,什么事发生好像都不畏惧。听到余想应后,他轻笑,慢悠悠问:“要不要来我这边玩一趟?很久没见你了。“
窗外,雪势愈大,模糊了街灯。
半响,余想嗯了声。
“james.”她的声音清晰而冷淡,一字一句:“不要来机场接我。”
…
电话收线。焦牧将手机从茶几上拎起,目光投向沙发里静坐的陈禹让。余想那么聪明,当然能猜到陈禹让在他这,最后一句话喊着他的名字,其实
是说给陈禹让听的。
“真别去接。”焦牧站起来,拍拍陈禹让的肩:“忍下啦。念念过来大概要五个小时,eyran你睡一会儿,我去给你们买东西。”
陈禹让没说话,半张身子陷在沙发里。快三十个小时没有睡觉,可他的神经全部麻木,连困也感受不到。
马萨诸塞州也在下雪。隔着紧闭的玻璃,依旧能听到风声。
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从黄昏到蓝夜。
终于,两道敲门声响起。
…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余想推着行李进来。屋子里没开灯,黑暗是很好的借口,她知道房间里有人,但她故意不去看,沉默着把行李放置好。
身后的门扉忽地被吞噬,手臂上一道力度,她被扯进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怀抱里。
陈禹让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淹没。没有言语,也不需要言语。黑暗中,他滚烫的双手捧住她的脸,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急切,准确地、不容分说地寻到了她的唇。
吻落了下来。他迫切地撬开她的舌关,余想没有抵抗,双手紧紧攥住他背后的衣料,本能地回应他的吻。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源源不断,渗入他们紧密交缠的唇舌之间,咸涩的味道在炙热的吻中弥漫开来。
余想闭着眼,眼泪无声落下。他们曾经牵手,接吻,在月光下交缠;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走过不知道多少年,可如今看来都那样渺小与短暂。此时风雪寂静,异国他乡的小房间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一个世纪,也许只在一吻之间,那些过往好像就这样散了。
交织的气息之间,余想忽然感受到一片不属于她的濡湿。
激烈的吻骤然停了下来。她抱住的肩膀,开始轻轻地颤抖。
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黑暗中格外清晰。他们的额头紧紧相抵,鼻尖蹭着鼻尖,眉骨抵着眉骨。她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呜咽,最后变成无法自抑的哭声。
“陈禹让。”她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我们分开吧。”
他死死抱着她,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陈禹让声音很沙哑,带着悲切:“余想,这对我不公平。”
余想泣不成声:“难道对我公平吗?”
冰冷的屋子里,呼吸声与泪水滑落的声音被放到最大。不知道过了多久,陈禹让再度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余想。”
他问她,似恳求,又似嘲讽。
“为什么总是要甩开我?”
余想不断摇着头,巨大的悲伤被悲伤碾得粉碎:“对不起陈禹让,对不起……”
她一遍遍重复着,心脏绞痛到难以呼吸。落在她背后的手慢慢往上,最后在她的脖颈处停留。陈禹让的指尖插.入她的头发,睫毛轻轻颤着,声音里带着隐秘的祈求。
他艰涩道:“冷静一段时间,再谈,好吗?”
第43章 缺氧季节够钟死心了(一)
从林港城飞来美国,这几日,余想都没怎么休息。躺到床上,身体已经很疲乏,却怎么也睡不着。紧紧拉上的窗帘,一点光也透不进来,窗外风雪呼啸,门被轻轻推开。
她立刻就能猜到是谁,于是阖上眼,背对着门装睡。
可预料之中的脚步声却没有立刻响起。陈禹让在门口站了很久,似乎在黑暗里一直注视着她,最后,门被轻轻关上。
原本已经干涸的眼,又掉下眼泪。余想不敢哭出声音,泪水贴着脸颊缓慢流下来,然后落到耳垂上。
一切都已经走到了死胡同。好像一切都是问题,又好像一切都不是问题。横梗在她和陈禹让之间的,便是这样的暗桥。走上去,也许也能踏过河流,但这座桥更可能在中途坍塌,随后被湍急的河流冲走。
她来这里,只是为了见陈禹让一面。
其实也不过是几个星期,但她好像好久没看到他了。
他好像瘦了一些。
哭泣逐渐抽干余想的力气,她在不知不觉中睡去。直到凌晨五点的手机铃声将她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