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路过他时没停留,往前半步后不知为什么又驻了脚步,回头看眼他——
有些猝不及防。
不知为什么心里居然咯噔一下,明明她只一个莫名的回眸。陈禹让几乎是下意识挑梢:“?”
喉间有些痒。
可余想却只是随便回个头,又快速地转过脑袋,往前走去了。
陈禹让望着那道身影,黑绸带似的头发瀑布般盖住背部一大片雪白。
他向来知她为了扮靓似连冻死都不怕,从前连他的外套都懒得借来批。此刻半片背脊暴露在冷气里,发尾扫过脊椎沟,那对蝴蝶骨像随时要振翅。
眼神蓦地沉下来,几秒后,他才跟了上去。
等二人都出了屋,边昶月开口问覃忆:“你和余想关系最好,到底知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和尹霄哥订婚?”
覃忆被他问得没脾气了:“问了几遍了还问,这我真不知道!”
说完,覃忆低头拨弄手机。
她没说谎,只是藏了点无关紧要的细节。
那时,滞后得知余想订婚的消息,忘了时差,立刻微信杀到聊天框,问余想怎么一回事。
当时是英国傍晚,发完消息后她被喊去teamwork,搞完作业再点开手机,却发现余想已经回了消息。
她说,总归不是和陈禹让有关系。
看了眼时间,覃忆还特意打开世界时区图确认,那时是国内午夜三点。
而余想原应从不熬夜。
寻求真相失败,边昶月耸耸肩,也似被冻到般摸了摸手臂:“真是不敢想,eyran差点要管余想喊嫂子。”
焦牧评价:“太浮夸了。”
只是他早就预料这婚约成不了。
虽然订婚、退婚乃至结婚、离婚在他们的圈子里都见怪不怪,不过亏眼前几位瞎子竟然默契地半点没察觉,他孤军奋战,除了看戏也帮不上什么忙,毕竟感情这东西似谜团,似漩涡,总归吸引得不是他,被困住的也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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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外走的时候遇见几位关系挺好的同学,余想和他们问好又告别,一路“hello”“bye”,偏偏每个和她打完招呼的人又会立刻和后面跟着的大少爷问候起来,人缘好到朋友可以从码头排到山顶。
还有几位她不熟的阔少截住陈禹让,约他打球。余想懒得听,更懒得等,直接自顾自走往前走,转个拐角便没了身影,高跟鞋的声音也越来越远。
“随时call我。”陈禹让有些不耐,随口应下,“送joceline回家,不好叫她等。”
“eyran‘护驾’犀利过g4要员保护组哦!”一人笑道。(*)
另一位问:“你几时同joceline搭上线了?熟到‘护驾’。”
几时同joceline搭上线?
眉心微微凹下去,陈禹让听得想笑,莫名想起之前七人一起看哈利波特电影,斯内普那句“always”。三个女生和李仕尧看得泪眼朦胧,他和焦牧面无表情,起身同边昶月打电游,此刻脑中竟然会想起这幕。
陈禹让不想再理,留了句“唔好醉驾威到惩教署专车”(别醉驾被警察抓),走人。
酒吧里弯弯绕绕,小径众多。大少爷一米九一的身高腿长有优势,最后在出门前看见那道纤细身影,这才放缓步子,保持了距离跟后面,一齐走到那硕大的猫头鹰铜像下。
他们并排站着,却都没开口说话。余想低头望自己的鞋尖,余光的边缘恰好录入那双蓝白lv的一角,突然很无聊地想到这个系列他好像还有一双不同色系的。
应该不久前又下了场雨,地面还有些水渍。泊车员把车开来,微微潮湿的柏油路面反射霓虹光。人来人往的市中心,港岛唯一一部帕加尼huayra,银色野兽在夜中苏醒,引擎轰鸣,尾灯的红光如流星烁目,闪爆路人的手机后镜。
泊车小弟躬身站在一旁,双手轻轻护住车顶。陈禹让
随手摸几张钞票做小费,握在掌中的手机屏幕兀得亮起来,他睨一眼,搭在车窗上的手把门合上。
余想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几寸远的地方,眼前的人忽然回头。
夜间街头的霓虹,地面水渍的微光,交汇在他眼里。陈禹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低沉似隔夜冰酒,带着宿醉的颗粒感:“接个电话。”
这是他们今晚说的第一句话。
余想点点头,片刻,又低低哦了声。
就看见他手指一划,将手机贴在耳边走到一旁去。
在原地站了几秒,想了想,余想从他身后绕到副驾驶,心想可惜是双座,不然她一定坐后座。伸手去开门——却没开动。
以为是自己刚才没用对力,余想再次掌握住把手,就要重新往外拉。
林港夏夜29摄氏度的风,突然升温至37,从后将她包裹住。那道木调气息沉下来,灼热的温度盖在她的手背上,中间被某块冰冷的金属硌住。
大手小手,他的手掌完完全全把她盖住。
第6章 高温闷热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六……
心跳加速预警,风里带着湿润水汽,遇到空气会蒸发,或许遇到绯红色的耳朵也是。
“做什……”
嗔怪的声音在她的头顶擦过他的下颌的瞬间停住,余想一时愣住。
陈禹让用眼神看她,眸底幽深,耳边贴着手机,那边有隐隐约约的电流声传来,正在通话中。
余想噤了声,不打扰他打电话,又扭回头,宁愿对着车窗也不愿对着他,却不想银色车身倒映出两道模糊人影,平面的倒影中,他们被模糊成两团交叠在一起的色彩。
他半个身子将她环住,就像是从后面抱住她。
陈禹让在说英语,男生的身体很烫,热流和低音炮声线拂过她的耳际,他左手拿手机,右手拿住她的手,把她的手从车把处带下来,然后就松开。
残留了点体温在她的手背上,却一下被风吹散。
这时余想才看见他右手指节间挂着的车钥匙,刚刚抵住她的金属就是这个。
陈禹让摁了一个按钮,刚才拉不开的鸥翼门自动抬了起来。
“yes,i'veonlypaidtheenrollmentdepositfornow.”
车门开启时,那道气息已经离开,陈禹让走到车身另一边。
余想坐在车里,不自觉竖起耳朵,却只隐隐听到“enrollmentdeposit”,想到覃忆曾经提过他已经交了斯坦福的学费,为什么又要打电话谈留位费?
不过又马上想到,交斯坦福的学费和交其他学校的留位费不冲突。毕竟听说他还被大藤录了,说不定交留位费预备反悔。
在车上没等多久,驾驶座车门就被打开,风灌进来,“嘭”一声,车门被关上。
扁弧形车身遮光很好,车内立刻暗下来,余想在黑暗里听见左边扣安全带的声音。
车钥匙一转,仪表盘上的红色指针闪电般转了半圈,她感受到身下的底盘很轻微地动了下,同时,车前身后几束灯射了出去,车内也瞬间亮起灯光。
余想这才看清这车的里面。和它嚣张的外表不同,内饰倒还挺低调的,就连灯光都是柔白的。
正想着,听见陈禹让问她:“地址。”
余想报了小区名字,陈禹让调导航,很沉默。
港岛大少当真矜贵,讲话架势堪比林港银行降准,每个字都要精打细算才放出,此刻同她扮冰山。
心念着,于是余想拿出手机玩起来。
忽地觉得脸上有寸视线,她敏锐地抬头:“做什么?”
问完就有些后悔。一个视线而已,她其实不打算追究的,只是就脱口而出了,是面对着陈禹让的惯性。
好在陈禹让够淡定:“替你check下安全带。”
“一坐车就系好了。”余想说,突然看见陈禹让的太阳穴有点亮亮的。
她盯着看了会儿,这回轮到陈禹让侧目,学她刚才说话:“做什么?”
余想发现那是汗,这才回神——
林港城室内空调总是吹得很冷,所以陈禹让今天是穿着卫衣来的。
可室外是三十度。
而恰好大少爷这豪华座驾一直停在阴凉的地下室,她又穿得短,所以她坐上来的时候没觉得冷,温度对她刚刚好。
余想:“你很热?那开空调或开窗呀。”
陈禹让却只淡淡瞥她一眼,握住换挡杆:“我感冒。”
“哦。”余想表示知道了,想了想,他感冒还给她当司机,便又额外关心了句:“记住喝热水。”
“劳烦大小姐关心。”
原先还有些微妙的气氛被一番没营养的闲话冲淡,余想无知觉地放松,后背越来越低,直到完全贴住车背。
她望望窗外,看路灯的光斑,又瞄一眼陈禹让,他把卫衣袖口卷了上去,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下颌被光影衬得分明。
她看见他右手上那枚戒指,形状有点奇怪,她只能联想到dna,像是镂空的双螺旋结构。
余想有些无聊,说:“想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