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说话时,大少爷手指轻敲着手机壳,覃忆看见他中指戴了枚看不出牌子的戒指,心说不知道这位什么时候也开始戴戒指了,哼一声:“当你默认啦。”
手机里恰好有消息冒出来。覃忆看了眼,眉目又登时舒展开,立刻把眼前三个人拉起来,喜闻乐见道:“那边有几位喊你们玩德扑,给他们看看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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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忆给余想发了信息。余想从洗手间补好妆出来,就来了酒吧的牌桌。
专门的一个游戏房间,做了个树桩模样的桌面做牌桌,上面铺开了几列牌,德国心脏病等桌游被放到了小板架上,桌上的筹码没有数字,甚至贴了各种小贴纸,表明是pokerforfun,纯娱乐,不玩钱。
和外面的主厅不同,这间屋子的灯光很亮,白灯明如昼,房间里看热闹的人挺多,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原本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左右边的人相互摇了摇胳膊,大家纷纷往门口看去,见到余想,又下意识往牌桌上的陈禹让看一眼。
有人窃窃私语:“余想去年才和陈尹霄结束婚约,她和陈禹让见面尴不尴尬?”
“听说当年他们订婚前eyran就飞加州了,婚约取消的时候eyran也没有回过国,如果我是他,就对陈尹霄这个婚约没什么实感吧。”
“倒也是,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尴尬,毕竟他们以前是不是同学来着?”
“啊,真的假的?”
“我也不确定呀……嘘。”
余想漠然路过这二位八卦男,走到覃忆给她留的位置。
另一位八卦中心当事人坐在牌桌上,靠着椅背,ap表盘反光,满室白炽灯光,更显皮肤冷白,连手背的青筋都清晰可见。等发牌员发牌的间隙,右手食指和无名指并拢,一下一下地叩着牌桌,还没发牌就已经开始无聊。
一看陈禹让这副模样,余想就知道,他是被推上牌桌的——
全港谁不知道,论玩牌,没人玩得过陈氏二少。
娱乐局不出千,来来回回统共那么些牌,陈禹让聪明又专注,执筹码似弹钢琴,连吃三副牌都记得住弃掉的方片7。
发牌员发牌的时候,坐在陈禹让对面的一个公子哥,姓张,覃忆附在余想耳边偷偷说,“这人是港大数学系高材生,据说iq140,不过24岁就已经读了博士。”
他听说陈禹让玩牌好,这次就是想来煞煞他的威风——毕竟玩牌的本质就是玩脑子,张博士不信他这个脑子转不动一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公子哥。
心想着,他面上依旧一副低姿态,和陈禹让开玩笑:“eyran待会儿还得让让我们老年人。”
“想我放水?”陈禹让轻笑一声。
边昶月扫那张公子一眼,这人看起来姿态低,但其实是把陈禹让架高了好捧杀,便不屑地嗤了声。
焦牧睨对面一眼,像开玩笑,又像认真:“这不简单,叫声哥仔录音传ig。”
声音落下,就见陈禹让懒懒扯了唇,漫不经心接了焦牧这句话:“行啊,叫声哥仔,哥仔同你玩手softplay。”
(softplay:儿童玩的软质游戏,指游戏放水。)
说话时,连眼皮都没抬。最后两个单词是标准的美音,拖得声音长而慵懒,似砂纸摩挲耳廓,痒痒的。
哄堂大笑。
众人的笑声里,张公子的脸红了瞬,陈禹让那原有些上扬的唇角却缓缓落回了平直的弧度。
余想站在人群中,注意力很平均地分给牌桌上三个人。
在某个瞬间,陈禹让恰好抬了眼,眸色像是沾了空调的冷气,冷漠而模糊,似无意抬了眼,偏偏看见她。
一片噪音与酒气里,他们的视线被白色的灯光捆在一起。
余想的心莫名一紧,但绝不落荒而逃,两秒后才状似自然地收回目光。
五张公共牌也已经发好,又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要加筹码,不然没意思:“输家吹两支啤(一口气喝两瓶啤酒)过过瘾!”
牌桌上的第三人本就是被拉上来凑数的,弘正国际的校友,本就和陈禹让同龄,不知道谁大谁小,但毫不在意,闻言双手离牌桌作投降状,演出一副后悔模样:“现在叫eyran哥仔还来得及么?”
旁边的朋友笑他:“joe你要不要这么孬啊!”
他也跟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遇见eyran不孬也得孬啊。”
在场的多数都认识,各种场合见过面,当然不在乎这一场牌。毕竟开心和气最重要,总是输赢其次的。
可有人不是那么想。张公子叠好手中两张牌,看着陈禹让,那双眼藏在厚厚的眼镜之后,目光阴晦,意味不明地开口:“我今晚回去还要赶论文,不准备喝酒来着。”
话音落下,原先嘈杂的屋内突然没了声音。
大家互相张望,不敢说话。
余想听见旁边有一个女生小声嘟囔:“搞什么?大家都是出来玩的,这数学博士也太认真,真扫兴。”
余想原是安静站着,她向来对这种牌桌以及男人间的无聊游戏没兴趣。此刻更觉得无聊,恰好觉得有些冷,向覃忆要了她带来但没穿的外套,就开始玩手机。
耳边忽然遥遥传来过分熟悉的男声,不论是一千天,还是一千年,她可能都忘不掉。
“只能劳烦你今晚酒精配论文了。”
声线像抽了半支薄荷烟又随手掐灭,低低的。
陈禹让看着对面的张公子,眼底浮着不太真的笑,指节上的戒指恰好卡住扑克背面的黑色暗纹,折射着吊灯的冷光:“今天懒得喝酒,预备送joceline回家。”
第4章 高温闷热传说中痴心的眼泪会倾城(四……
一语落下。
屋内的人瞬间神色各异。
焦牧的狐狸眼堆了戏谑
,头不动,只眼睛投过来看余想,眼神里还藏着眼神;覃忆和边昶月则是挂着很相似的笑,是在心里称赞陈禹让会装x——
装x这件事,也分等级。直接装,那就是纯装;像陈禹让这种,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普通的话,其实暗装了把大的,那属于是真劲。
余想淡定地放下手机,提起下巴,修长而晶莹的脖颈,刚好穿了件银白亮片裙,整个人似在灯光下发光,天鹅般慢悠悠地捋了下发尾,换上一副看衰人的眼神。虽然那视线不知望向哪,却浑身透露着“女神很忙”的气息。
关于她的牛皮,她总是要配合。
那气场被目击者自动翻译为:嗯,eyran待会儿要开车送我回去,不能喝酒,很可惜,只能赢了。
哇哦。
弘正高中百分之四十的毕业生聚在这里,互相对视,传递讯息,无声吞下港媒头条新闻——
看来eyran和joceline的关系也还可以,好像没有受到两家取消婚约的影响,不似想象的那般尴尬。
被无声无息放了狠话,张公子的耳根发热,神情紧绷起来。眼睛钻到正对面,陈禹让却无事人一般,散漫靠着椅背,见他看过来,懒洋洋掀起眼皮,直视对着他。
有服务员进来倒饮料,下意识就要给三位倒上威士忌,覃忆让他换成柠檬水:“不用,这几位今晚要写论文,还要当司机。”
牌桌三号选手joe坐在座位上,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一轮公共牌已经发完,发牌人掀开转牌,红心q叠在黑桃10与梅花j之上,三条皇后的公共牌在白炽灯下泛着冷光。焦牧不知何时已经位移到了张公子身边,看了眼他的牌,挑了下眉,神情似乎很担忧。
张公子注意到旁边人的表现,心里一喜,因为他手上确确实实是赢面不小的底牌。但游戏刚开始,他不好表现出来,抿住唇,推了五十个筹码出来,再看对面,陈禹让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张公子故意开口激他:“eyran该不会要学那些古惑仔电影,最后关头喊allin吧?”
闻言,陈禹让淡淡瞥过来,像是顺着张公子的话,随手推了些筹码出来。joe也随着跟注。
覃忆已经靠在了余想身上,余想拢着她的肩,看着牌局——她其实看不懂,只是刚刚话题扯上了她,未免也有些紧张。
虽然她知道陈禹让玩这些很厉害,他从来都很聪明,可他早早嫌没意思不玩这些很久,对面又是港大数学系的博士,手里的牌似乎还很好。
目光有时掠过陈禹让,他却仿佛这牌桌上最淡定的人,还腾出一只手招服务员换温水,嫌柠檬水冰。
可惜焦牧现在背对着她,不然还能从这家伙的表情里猜出些。
气氛慢慢变得沉闷而紧张,已经完全进入了节奏。牌桌上,三人身前的筹码堆都已经颇为可观,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决胜局。
张公子又加了注,陈禹让望他一眼,指腹轻轻摩挲着底牌边缘。几轮下来,他算出对面两张暗牌是红心k和方块k,葫芦牌型,倒确实有点嚣张的资本。
"跟注。"陈禹让推倒自己的筹码,金属筹码撞在玻璃桌面上发出清脆声响,"再加二十个。"
明明开着空调,却有汗水从张公子颈侧滑落。直当河牌翻出方片a时,他一直紧绷着、专注谨慎的脸庞上豁地撕开一道痕迹,语气兴奋:"allin!老子四条k吃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