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说起来,他恐怕要感谢崔潜,要不是阴差阳错与崔潜共感,他此一生也难尝到爱和被爱的滋味。
  “我没有不信你,只是……”
  林雾知怎会怀疑裴湛的真心?裴湛几乎是事无巨细地
  操心她。
  晚间云雨之后,抱着她去清洗,为她细细抹上香膏;晨起时先为她穿上罗袜,方才整理自己的衣服;每日下职回来,总要问她在济世堂可有受到欺负?
  每逢休沐,会弹琴给她听,会带着她去坊市买昂贵的衣服首饰。
  近几日,不知他从哪里弄到来了几百亩良田,说要转到她的名下……
  她一直都被裴湛好好宠爱着。
  以前在龙兴村,他待她也好,但远没有如今这种就差为她建一处琼楼玉宇,去天上摘星星给她了的夸张。
  她抬手揽住裴湛的脖颈,把脸贴在他的胸膛蹭了蹭,低声道:“你会不会也觉得学医是自甘下贱,医者乃贱业,不过是世家呼来唤去的奴仆罢了,只是你因为太喜欢我,所以一直忍着我……”
  这是她最担心的事了。身处高位,世家难免对平民心存鄙薄之意,就连裴思婉也是因为她是她堂嫂,才面上对她客气,心里却隐隐轻视她。
  其实大部分世家子弟,都像这位王妙芙姑娘一样,瞧不上她这样的人。
  她怕裴湛也是如此。
  可在她小心翼翼地等答案时,胸前的衣服突然被扒开了。
  她微瞪着眼眸,发觉裴湛正慢条斯理地解开她的衣带:“怪我夜里不用功,才让娘子胡思乱想,今夜便至天明罢。”
  林雾知:???
  “等等!你还没有回答我!”她连忙阻止裴湛的手,想要退到床榻深处。
  奈何细腰已被裴湛紧紧握住,他动作轻得仿佛托着一片羽毛,不见半分吃力,一整个托起她,让她跨在自己大腿上。
  林雾知惊得呆了呆。
  直至与裴湛四目相对,发现他眼底含着醉意的水光,并无浓重欲色,才稍微安下心来,乖巧地坐着。
  “我没玩过竹蜻蜓,也没玩过风筝,更没斗过蛐蛐,我甚至连一个喝茶聊天的友人都没有,娘子又可会看轻我?觉得我与寻常男子不同,实在无趣?”
  林雾知曾听祖母暗示过,裴湛自小没有爹娘疼爱,家中也没有兄弟姊妹相伴,性子养得极为孤僻,喜怒皆不形于色。
  但她没料到,裴湛连寻常孩童玩过的东西都没玩过,他幼时好像很孤单。
  “你怎么无趣了?”
  她努力让气氛活跃起来,亲了亲裴湛下巴,又往前挪了挪,抱住他的腰,笑得贱兮兮的,“一想到夫君冷着脸看黄书,还分析的头头是道,想要与我试一试,我就觉得夫君可爱至极嘛!”
  说着,又亲了裴湛一大口。
  裴湛:“……”
  论及此事,他不由低声咳了咳,勉强摆出一本正经的脸色,道:“在我看来,世间万事万物皆蠢得如出一辙,连我也不外如是,所以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否则还活在这世间做什么?不如即刻去死。”
  林雾知隐隐觉得他这番话颇为厌世,但又有些超然物外,一时无言。
  裴湛也怕吓到她,托起她的腰,仰头望着她笑:“我喜欢掌控权势,娘子也从未反对过我追名逐利的行为,那我又为何要反对娘子行医呢?”
  裴湛行事信奉公平公正。
  天底下哪有白来的好事?便是他的爹娘也不会对他那么无私。
  所以他宠着林雾知,豪掷千金尽全力满足林雾知,也是认为唯有如此,林雾知才会全心全意对他好。
  他还藏了一些隐秘的心思。
  林雾知本就是个容易满足的女子,若有朝一日得知真相,也会念在她欠了他这么多的份上,不会轻易地离开他。
  所以林雾知想要什么东西,想听什么样的好话,他就一定会给她那些东西,会如愿说出她所期待的那些话,在她面前他永远是一个完美的、无懈可击的丈夫。
  而凡此种种,皆会化为一间以爱为名的紧闭牢笼,令她终身也无法逃脱。
  林雾知被裴湛彻底说服。
  她心里的忧虑散了,也有心思瞧一瞧裴湛身着绯红官服的模样了。
  裴湛的确有些酒意上头,偏长的眼尾微微上扬,唇瓣如蜜浸过一般柔软,双手压在身后锦被,单膝屈起,仰着下巴朝着她笑时露出清晰下颌线,硬生生把官服携带的七分官威化作了三分风流。
  林雾知略羞涩地抬眸看了他两眼,又慌乱低下眼眸,咬了咬唇:“那,那夫君今晚是不是有些累了?”
  裴湛嗓音带着醉意:“的确。”
  林雾知也不抬头,缓缓地把温热的指尖探入他的灼艳官服之内。
  “那我今晚在上面?”
  裴湛不由愉悦地扬起唇,而后揉了揉她散开长发的脑袋:“甚好。”
  第52章 烈夏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噩梦
  崔潜浑身酒气,被卢子瑜扛回来后,喝了一盏借酒茶,才清醒几分。
  他倒是没吐,只是倒在软榻上迷迷糊糊地望着房顶,似乎有些难过。
  卢子瑜便劝道:“大家同朝为官,做事总需要给彼此留一点余地,你太过赶尽杀绝了,无怪乎他们如此待你。”
  崔潜没理他。
  卢子瑜也不指望劝醒一个酒鬼,说了几句就停了下来,长吁短叹。
  天色已晚,他不便多待,对云啸院的侍从交待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他走后,云啸院也没安静下来,崔惠容带着一众丫鬟赶过来,进门看到崔潜略有些狼狈的模样,顿时蹙眉骂道:“你们都在那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你们公子洗漱醒酒?”
  崔潜揉着额角,嗓音疲累:“不必,先让我歇一歇。娘怎么来了?”
  崔惠容还是让丫鬟们打来一盆热水,将帕子浸在热水里湿了湿,拧干后,坐在崔潜身边,将帕子覆在他脸上。
  崔惠容顶头有三个哥哥,自小被爹娘宠得无法无天,后来成亲生子又和离,也没怎么受过委屈,故而这些年就和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不会照顾人,脾气差。
  此时拿帕子擦崔潜的脸,使的力气也不轻柔,崔潜本就因喝醉而发红的脸,被一阵猛搓后愈发红了。
  他心累的叹了口气,抬手把崔惠容的帕子夺过来,扔在一边。
  崔惠容嗔道:“你这孩子!喝醉了也不老实,和你那个混账爹越来越像!”
  崔潜从未和裴珺说过一句话,自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但在崔惠容看来,他身上所有的缺点都像极了裴珺。
  他有时候也想问一问他娘,都和离快二十年了,怎么还能记住裴珺的缺点?明明他娘连数月前的事情都记不住……
  “娘,你是不是还爱着裴珺?”
  或许是自己感情不顺,崔潜多了几分对崔惠容的心疼,他勉强撑起身,狠狠揉着因醉酒而发痛的额角。
  “如果你还喜欢他,想跟他复合,我一点意见也没有。听闻裴珺至今没有通房妾室,而你这么多年也没有另找,你们两个何必这样干耗着呢?”
  崔惠容全然没料到他会说出这话,不由攥紧了帕子,眼神慌乱道:“胡说!我怎么可能还喜欢他?”
  崔潜对他娘再了解不过,知道她这副模样绝对是旧情难忘,摇头叹道:“我不知你们当年为何要和离,但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你们要继续无意义的耗下去,等以后老了,走不动了,病得躺在床上了,再后悔地让我去请他过来吗?”
  他越说越来劲,好像这番话说的也是自己的未来一样,深吸一口气:“便是天大的误会也该解除了,趁着尚且年轻,你也别待在崔家了,裴家人丁稀少,你嫁过去起码没人敢欺负你。”
  崔惠容当即给了他后背一巴掌,着实被气笑了:“你这个混小子!越来越不着调了!我在你眼前碍着你了是吧?哪有要把老娘嫁出去的儿子?”
  崔潜推开她的手:“我认真的,等老了再后悔,岂不是把自己活成了笑话。”
  知子莫若母,崔惠容怎会听不出他语气里的黯然,微抿了抿唇:“你那日突然和我说,你有了心仪的女子,这过了些许时日,你可想起她是谁了
  ?”
  崔潜垂着眼,摇了摇头:“我还派人去找了,都说没有这样的女子……”
  崔惠容沉默了片刻。
  终是忍不住问道:“阿潜,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若真找到了这个女子,还真要把她娶为正妻吗?”
  崔潜却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娘担心我,但或许是那个女子的影响,我突然觉得我为何非要依靠崔家,而不能依靠裴家?裴珺总归是我爹,这么多年对我不闻不问,也是时候弥补我了!”
  崔惠容一言难尽地蹙起眉。
  她儿子确实心境豁然开朗了,只是有点太过开朗了,感觉怪怪的。
  这些年他们俩在崔家受的欺负越多,崔潜就越恨裴家人,或许是觉得自己的苦难都是因为她和裴珺和离所致,并且认为和离是因为裴珺犯了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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