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茧 第86节
她家的房子,她最了解。
随便胡诌两句就能蒙混过关。
果然,楼嘉豪被忽悠到,直接问,“他怎么受伤的啊,和人打架了?”
方茧尴尬笑笑,“你问他吧。”
说着就朝门口走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上次她来还有女款拖鞋,这次都找不到,她是穿着袜子进来的。
江缚就是这会儿从卧室出来。
他抄着兜,一脸不爽地盯着方茧,哼笑了声,“这就走了,不留下吃个饭?”
方茧:“……”
楼嘉豪靠了声,“你脑袋还真被人给开瓢了啊,谁啊,这么大胆子。”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江缚伤口都开始疼,他眸色不悦地盯着蹲在地上系鞋带的方茧,“紧张什么,又没人追杀你。”
“……”
方茧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终于把鞋带系好,站起身。
正酝酿着说句“拜拜”。
江缚抄兜靠在玄关,直勾勾盯着她,“多长时间。”
楼嘉豪站在俩人中间,以为江缚在问卫生间的问题什么时候能处理,就好心来了句,“你这么凶干什么,人家好心把你送回来,不也说了要抓紧给你处理。”
有这么一搅浑水的玩意儿在。
江缚烦得脾气都没了。
好在方茧有那么一点儿良心,她短促地和江缚对视一眼说,“一两天吧。”
楼嘉豪一拍手,“你看!人多积极!”
江缚冷着脸瞥他一眼。
楼嘉豪闭上嘴,转身去厨房了。
方茧抿了抿唇,“你等我消息吧。”
丢下这句,她推开防盗门,转身要走,不想下一瞬,江缚忽然拽住她纤细的胳膊。
方茧心口一咯噔,一扭头,就对上江缚像被遗弃的小狗的一双眼睛,那眼睛里,透着一点讨好,一点怨气,和一点无奈的祈求。
他摊开掌心,只见一枚异常漂亮的樱桃发卡,出现在方茧眼前。
江缚语气莫名透着一股傲娇,偏头没看她,“……把这个拿走。”
第50章
方茧有时候真觉得,江缚设了个陷阱在骗她。
什么处男,什么没谈过恋爱。
都是他鬼扯的胡话。
搞不好他从幼儿园就开始钓女孩子,一路从初中谈到高中,谈得高矮胖瘦,花样百出,所以才这么会俘获她的心。
她本打算和他划清界限的。
可现在,十一还没结束,她就被他撩得绷不住答应给个说法。
回学校的路上,方茧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可一抬手,就看到那个漂亮精致的樱桃发卡。
……真行啊江缚。
他是真有办法治她。
蔫了吧唧地回到宿舍,杨桃正坐在座位前给自己做美甲。
看到方茧回来,她还挺意外的,“你回来了啊,没跟江缚单独约会吗?他脑袋怎么样,还成吧。”
方茧挺颓地往电脑椅里一坐,嗯了声,“他就是有点儿头晕。”
不过现在看来,估计也是骗她的。
方茧眼底流露出一丝幽怨。
杨桃在一旁都看笑了,“你这什么表情,约会没约爽?”
哪壶不开提哪壶。
方茧神色肉眼可见不自然起来,她摸了摸脖子说,“没约会,就把他送回家了。”
杨桃一下就想起那个疯女人,“诶,今天那女的到底谁啊,为什么要打江缚?”
“那是他后妈。”
方茧叹了口气,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想让江缚给她儿子配型移植,江缚没同意。”
再往下,就是江缚的隐私,她没再说。
杨桃听后眼睛都瞪大了,“这怎么跟家庭伦理剧似的,不过那女的也够无耻的,求人家办事儿还打人家。”
方茧也觉得无耻,但更多的是担心。
她总觉得他那个女人不会那么善罢甘休,就江缚那种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应该也不会跟周文钰说。
可要真让她主动告诉周文钰……她觉得很冒犯,她现在又没同意做他女朋友。
想到“女朋友”,方茧那种微妙的紧张感又爬上神经末梢,她随手就抄起两粒药吞了进去。
杨桃觑着她,“又烦什么呢,瞧你愁眉苦脸的,要不跟姐说说?”
可能确实是憋到了极致。
方茧和杨桃眼巴巴地对视两秒,突然沉下一口气说,“杨桃,你会为了爱情,做一个被人唾弃的坏人么。”
杨桃有些没理解,但她乐意倾听,“坏人是什么意思,当小三?”
“不是小三。”
方茧摇头,一边在脑海里很努力的找比喻方式,“就,比如你的家人,因为某些原因不喜欢他,不想让你和他在一起……如果在一起了,你会伤害到他们的感情……你还会选择和他在一起吗?”
杨桃想了想,说,“虽然不知道你这个伤害他们的感情,到底是什么程度,但我觉得,只要不是在道德和法治层面上的问题,就没那么严重吧。”
她不理解地看着方茧,“况且这是你的爱情啊,难道就因为这些道德绑架,你要困住你自己一辈子吗?”
后面的这句话。
像一发猝不及防的子.弹,直击方茧的灵魂。
方茧怔愣在那儿,杨桃又说,“你说的这情况吧,我见过类似,我一个表姐和她对象在一起那会儿,家里也是很不喜欢男方,就因为俩人刚谈恋爱的时候太腻歪,一起出去旅游,导致我表姐没来得及回老家看我去世的奶奶最后一眼。”
“我奶奶可疼她了,据说最后是带着遗憾走的。”
“我表姐心里也难受啊,但有什么办法呢,飞机又不是她开的,那天她就是回不来。”
“最生气的是她妈妈,她觉得我表姐太在乎那个男孩儿了,再加上让我奶奶带着遗憾走,就很不喜欢他。”
“为这事儿,母女闹了好长时间。”
“……”
听到类似的故事,方茧憋闷的胸腔都好似打开了一道缝隙,涌进新鲜的氧气。
她问,“那你表姐后来和那个男孩怎么样了。”
杨桃说,“分了啊,不过不是当初分的,是和她妈闹了好久后,又谈了两三年,感情淡了,自己分的。”
“我表姐那人,嗯,挺酷的,孝顺归孝顺,但她绝不委屈自己,不道德绑架自己。”
“我记得她当时就跪在她妈妈面前,给她妈和我奶奶的牌位哐哐磕了三个响头,一滴眼泪都没掉,就这么为自己据理力争。”
“她说,奶奶就活一辈子,她也就活一辈子。”
“因为背负这个遗憾,就让她注定留有另外一个遗憾,甚至遗憾一辈子,那么她只会觉得,这些道德绑架是恶毒,是愚昧,是自私。”
“就算是奶奶,在地底下也不会开心。”
“至于那个男孩可不可靠,那是她的人生,她的爱情,无论是好是坏,都应该她自己去体会承担。”
“就算最后真的没有好结果,她也认,因为那是她人生必经的一部分。”
话到这里,杨桃认真看着方茧,“虽然我们家族里其他人,都觉得我姐自私,但说真的,我站在她这边,如果我是她,也不会轻易和我男朋友分手的。”
“她妈也是控制欲特强,我奶奶去世后她又很抑郁,所以才会这么过分。”
“奶奶去世又不是他造成的,为什么要牵连他们两个的感情呢。”
“就像江缚,不管你们家里人因为什么不待见他,但感情始终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是你跟他谈恋爱又不是他们,他是你人生必经的一部分,别人没权利插手阻拦。”
“要不然,就是你对他没那么喜欢。”
“你可以做到轻易就把他放下,这辈子都不会想着他,即便看他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也不吃醋不难过不会留有遗憾。”
“但平心而论,方茧,你能做到吗?”
就这杨桃都把话说委婉了。
别人不了方茧,她还是了解的。
有时候她真的很担心方茧的状态,要是单纯焦虑躯体化也还好,怕就怕她把自己压抑坏了,哪天生更严重的病。
所以,杨桃总结陈词,“作为你的朋友,我宁可你做个坏女孩儿,痛痛快快地活一回,也不要窝窝囊囊地一辈子。”
如果说前面那些话,只是在瓦解方茧越来越松动的心。
那么后面的话,就是仿佛寒山远寺清晨嘹亮的一声撞钟,既敲醒了她,也震得她心神俱颤,灵台清明。
是的,她放不下江缚。
她这样倔强又执拗的性格,不论是过去现在,都放不下。
只要这份滂沱的爱意,还压抑着,宣泄不出去,她就一定会作茧自缚,把他牢牢刻在心里。
每月,每年,都更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