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378节
烈日曝晒,他不怕中暑?
他仰头感受了下日头,突然往回跑。
赵大匠听到脚步声回头,就看到汤九以扇遮阳跑去的背影,他大叫道,“好你个汤九郎,竟敢偷懒,信不信我跟十九娘告你的状。”
汤九头也不回,直至跑回树下才摇着扇子回,“随你!”
他宁愿挨骂也不想顶着日头干活。
赵大匠恨得咬牙,觉得汤九笃定他不敢告状才有恃无恐,不禁大骂,“天打雷劈的,十九娘好心收留你们,安排点活你竟推三阻四,呸!”
上气不接下气的汤九并不恼,“活着才能为十九娘效力,赵大匠,我劝你先回来,等晚点再进山,否则热得中了暑就遭了...”
“胡说八道!”赵大匠冷哼,“你当我像你弱不禁风呢。”
说完掉头就走。
他又不是大夏天没砍过树,哪回中暑了?
哼哼哧哧的穿过田埂,村道,越过艾草丛,站在进山的小路上时,渐渐喘不过气来,心也咚咚咚得跳得厉害,喉咙也干得厉害。
手往腰间的竹筒一抓,顿觉眼前发黑...
隐隐的,听到不远处传来汤九烦躁的怒吼,“慢点啊,小心中暑...”
后面的赵大匠听不到了,待他意识回笼,浓郁的药味涌入鼻尖,接着是满天婆娑的树影。
“醒啦...”簸箕边收药丸的隋氏看他睁着眼发呆,朝屋里喊人,“三东家,赵大匠醒了!”
须臾,赵广安端着个有缺口的褐色小碗出来,“快,试试我新研的配方...”
赵大匠大为感动,撑着身下的竹床坐起,沙哑着声道,“谢三东家。”
赵广安摇头,“快喝吧。”
赵大匠嗅了嗅,没什么苦味,相反闻着很清凉,他仰起头,张嘴就是一大口。
紧接着哇的一下全吐了出来,“这...这什么啊?”
赵广安躲得够快,脸上并没被溅到药汁,因而好脾气的说,“药啊。”
赵大匠一脸苦色,“怎么是这个味道?”
“什么味道?”
赵大匠想了想,老实道,“说不上来,想吐。”
令人想吐的东西多了去了,赵广安记忆最深的就是逃荒途中发臭生蛆的死尸,不由得问,“尸臭味吗?”
“不是。”
“那是什么?”
赵大匠摇头,“味道很怪,以前没喝过。”
“里面有味药材可能来自交趾,没喝过实属正常。”看他满脸愁苦不愿喝,赵广安道,“这药治疗中暑有奇效,你赶紧喝了吧。”
赵大匠浑身没劲儿,喘气也累得慌,心知自己中暑了,于是再次尝试了下。
这次轻轻抿了一小口,仍觉得难以下咽。
但又不人拂了赵广安的好意,只能找话题聊,“三东家怎么会有交趾的药材?”
赵广安目光闪了闪,“你喝完我再和你说。”
因是同姓的缘故,赵大匠心里看赵家人格外亲切,于是捏着鼻子,强行将一碗药喝了个干净,边擦嘴边问,“三东家去过交趾?”
赵广安不答,而是问他,“感觉如何?”
“还是想吐。”赵大匠压着心头恶心道。
见赵广安伸手,他恭敬的把碗还回去。
只见赵广安拿着碗走向灶房,喃喃自语道,“奇怪,莫不是族里弄错了?将寻常野草当成了藿香?”
“???”赵大匠人瞠目,“三东家?”
赵广安置若罔闻,嘀嘀咕咕的进了灶房。
赵大匠眼睛越瞪越大,食指伸进嘴里,欲把刚喝下的药抠出来。
隋氏见状,温声解释,“别怕,药里添味野草喝不死人的。”
赵大匠停了动作,胀红着脸道,“野草有毒怎么办?”
饥荒最严重那会,大家伙看到野菜就挖,以致好多人因吃错东西而丧命,他千辛万苦活到现在,不想这么简单就死了。
问完,感觉院里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半晌,赵大匠看隋氏白着脸说,“好像,好像真的没想到这点。”
唰—赵大匠只感觉头顶一盆凉水泼下,泼得他浑身发寒,“那...那怎么办?”
他不会死在这儿吧?
隋氏又朝屋里喊了两声,声音明显比刚刚着急,“三东家,你熬的药会不会喝死人啊?”
“不能吧?”袖子挽到手肘的赵广安撑着窗棂探出头,“汤九没回来找我啊?”
汤九郎也喝了?赵大匠蓦地想起自己晕倒前的景象,问隋氏,“汤九郎送我回来的?”
“是啊...”
赵大匠抓狂,黝黑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那他岂不于我有救命之恩?”
隋氏点头,“是啊。”
“那我岂不都得矮他一头?”
刨开荆州和益州那点事不谈,他一直打心眼里瞧不起汤九,是秀才又如何?细胳膊细腿的,力气还不如半大的孩子,做事也懒懒散散的,平日还爱贪小便宜...
这样的人,日后都得高自己一头,赵大匠哪儿受得了?
他骂骂咧咧的走来走去,“我不过口渴晕厥,谁让他救我的?他不救我也能自己起来...”
“甭以为救了我就可以使唤我,我才不听呢...”
隋氏不知他怎么了,看他骂着骂着突然盯着脚不吭声了,想问他怎么
了,还没开口,只见他暴跳如雷,“好你个汤九郎,竟趁我昏迷携私报复...”
赵广安洗了碗,发现他仍在树下唠唠叨叨的,心里直咯噔,“怎么了?”
莫不真中毒了?
隋氏已将药丸收入布袋,闻言,觑着赵大匠说,“他说汤九郎伤了他的脚,还将衣服给他磨破了,纠结要不要找汤九郎麻烦。”
只要不是药有问题就行,赵广安暗暗松了口气,随即纳闷,“汤九郎拖着他,难免磕着碰着,没大碍不就行了?”
专心检查衣服破了几道口子的赵大匠听到这话僵在原地。
心想瞧吧,汤九救他一回,他便不能向从前那样骂人了。
隋氏把布袋拿回屋出来收簸箕时发现赵大匠垂头丧气的走了,好奇的问赵广安,“赵大匠怎么了?”
“不知道啊。”
只要没喝药喝死人,赵广安就不想管太多,于是岔开了话题,“药丸晒得怎么样了?”
“有些还好,有些表皮裂缝了。”
“会不会是米浆不够浓稠?”
“不知道。”
“我问问三娘去...”
药丸开裂肯定不行,还得想想其他法子。
房间里,梨花还还在与人讨论。
照之前计划,闻五他们西去梁州贩卖艾草鱼腥草等物,但造船工期巨大,最好有精细的图纸再动工。
汤九提议去荆州。
荆州水运不如东边两州发达,但造船业还算成熟,弄到图纸的希望更大一些。
四方桌前,汤九握着炭笔,在桌上绘制出蜿蜒的曲线。
赵广安轻手轻脚的掩上门,走到李解跟前,“还没商量好路线?”
他以为闺女想拉拢梁州,不知他们改了主意要去荆州。
李解也没多说,“差不多了。”
赵广安站了会儿,见所有人都不说话,害怕影响他们的大事,赵广安又出去了。
他前脚走,后脚汤九就收了手,“这是荆州境内的几个码头位置,离咱最近的是南陵县码头,去那儿县学应该能找到造船图纸...”
李解拿出一块洗白的布,照着桌上的地形图画在布上。
闻五凑过去,盯着他下笔。
梨花指着汤九标注出的水流走势,“水运源头是竹溪县,竹溪县往北连接益州,可荆州难民涌入益州时,未曾听说过江一事。”
她们去荆州也不曾过江。
汤九道,“益戎两州山势独特,境内多地下河,你们顺江而下途径地下也未可知...”
闻五抢声道,“我想起来了,有段水路特别黑,水声特别大,震得我回来夜里睡觉脑子都哗啦啦的响...”
梨花倒是不记得了。
顾及她年龄小,罗大他们要自己好好休息,是以没怎么关注周遭环境。
但回村的好几晚睡着仍感觉在水上漂泊似的。
她道,“那将来有难,我们藏在那儿就安全了?”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她。
梨花问,“有问题?”
“没有。”汤九哈哈一笑,“十九娘说得
好,比起辽阔多风的江面,阴暗的地下河更适合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