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362节
“关卡那边呢?”
“硬闯。”
想通关必须要跟益州兵正面交锋,赵广安鼓舞起精神,“好,我提前爬树上找位置埋伏,射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
赵铁牛满脑子都是粮食,根本没心思听他们父女两讨论了什么,听梨花答好,他冷不丁问道,“粮食落到别人手里了怎么办?”
这可不是几升几石,而是成百上千石,真要落别人手里,他会整天整晚都睡不着的。
“估计不会。”梨花直起腰,收起口鼻巾,露出脏兮兮的脸道,“否则早就被挖出来了。”
赵铁牛仍不放心,尤其想到他站了一会儿可能留下脚印惹人起疑,赶紧跳开,“山里人会不会根据我们的踪迹推算出这儿有古怪啊?”
他不想高看任何人,可牵涉到粮食,由不得他不多想。
梨花顿住,然后抬脚缓缓后退,“那咱先走,装作没来过这儿的痕迹。”
赵铁牛连连点头,嘱咐傻站着不动的赵广安,“回草篷,动作轻点,不要留下了脚印。”
看他和梨花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赵广安也慎重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这事要不要告诉罗四他们?”
“可以说山里有古怪,但别说山里有粮食。”
防人之心不可无,赵广安觉得谨慎点是好的,提醒赵铁牛,“你别大咧咧的说漏嘴了。”
“肯定不会。”
他边走边想应对大家伙的说辞,哪晓得压根没人询问,自进山大家就绷着神经,好不容易有个歇息的地,衣服半干大家就穿着睡了。
天仍是黑的,也不知还有多久天亮。
梨花让想守夜的罗四眯一会儿,她看着。
她个子小,晚上不睡觉,白天可以趴赵铁牛背上补觉。
当稀薄的天光刺破云层和竹林时,她拍了拍身边的人,“阿耶,醒醒,咱该走了。”
待赵广安悠悠转醒,她又去叫其他人。
经过逃难,大家已习惯睁眼就起床收拾赶路的生活了,尽管天才麻麻亮。
他们穿蓑衣,梨花给他们分干粮。
山风寒凉的清晨,梨花给他们的干粮是温热的,她解释,“我埋柴灰里的,还热着,大家赶紧吃,吃了就走。”
篷檐已经没滴水了,但竹叶上汇聚着露水,时不时啪嗒一声。
雾气笼罩,昨夜惊心动魄逃离的大山陷入了白茫茫的雾境里,赵铁牛在前带路,罗四和闻五他们负责断后。
不知罗大他们做了什么,这一次,她们顺利翻过了山。
到罗大说的庄稼地时,天已经快黑了,地埂上铺满了草,一天过去,草枯得能做柴烧了。
梨花她们蹲在地势凹陷的豆苗地,小心翼翼探头望向庄稼地尽头的村庄。
村庄靠着山,山林葱郁,瞧不见里头的景象,罗四道,“山里应该没有士兵驻扎。”
有的话兄长肯定会说。
因此,他们要做的就是闯进村,抓几个村民问清楚那些从军的人哪儿去了,还有官府抓走的孩子。
和京都的战事传开,益州官府声称会誓死保护那些孩子,当时有好多人家把孩子送去了衙门,哪晓得后来闹地动,好多人家没把孩子接回来。
罗四说,“我和闻五去探探情况如何?”
梨花趴在温热的枯草上,目光灼灼的说,“看看村口有多少士兵再说。”
“没看到。”闻五探一下头又缩了回去,“我看了好几眼,只看到了门楼...”
罗四点头,“的确没人。”
赵广安皱眉,“会不会收到消息埋伏起来准备袭击我们?”
说着,害怕的往四周看了看,“闻五,你观察下周围有没有藏人的地。”
“周围没有人。”闻五行伍出身,对于附近有没有人还是能确定的,他宽慰赵广安,“三东家要是害怕躲到我身后来。”
“那怎么行?”赵广安握住梨花的手,“我得保护好三娘。”
夏日的夜繁星璀璨,即使在地里也能看到村庄的茅屋轮廓,和荆州难民村的破败不同,面前的村庄屋舍俨然,一派阔气景象。
等天黑的工夫,赵铁牛将附近的豆苗全扯了。
这个季节,豆荚已经有点鼓了,但豆子还嫩着,庄户人家都会等豆子黄了才收割,但赵铁牛等不了,他崩的一声压开豆荚,取出里面的豆子吃起来。
边吃边给其他人说,“有这些豆子,左右不会白跑一趟了。”
赵广安瞪他,“小心被村里人看到。”
这个村少说七八十户人家,真扛着家伙和他们拼命的话就完了。
他看向天上的星星,觉得等下去不是法子,斟酌道,“三娘,我们要不要冒充益州兵混进去看看?”
虽然后半夜更黑,但那时人们也更警觉,眼下趁着昏暗的月色行事最好。
梨花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只派几个人去打探情况不行,需所有人一起行动,这样即使遇到几个难缠的也能以最短的时间控制住局面要挟其他人。
她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沉静道,“拾掇拾掇就过去。”
半山腰大家伙就把蓑衣脱了,现在穿的是粗麻或棉衣,梨花让大家互相帮着盘发理衣,一丝不苟后就往村里去。
既是益州兵,自然要走大路。
门楼上有值夜的人,梨花她们还没走近对方就发现了她们,先回头喊村里人,然后扯着嗓门问梨花她们,“你们干啥子?”
闻五是正儿八经的益州人,用乡音回道,“你们村头来了陌生人没得?”
门楼上安静了瞬,问道,“你们是哪个营的?”
闻五记得送他们进山的士兵提到过魏千户,不由得回道,“我们是魏千户手底下的,魏千户刚去王都山里就出事了,所有人都出动了,我们也只有出来三。”
“啥子事?”
“不晓得哪个龟儿子没把笼子关牢,里头的人跑了,我们这趟就是来找人的。”
’龟儿子‘是益州骂人的土话,门楼上的人没作声,直到后面楼梯咚咚咚传来脚步声他才大声问,“你后面那个是干啥子的,为啥子弄么矮呢...”
他说的是梨花。
想到要跟村民交战,梨花被簇拥在正中间,听到这话,闻五拉过梨花站在自己
身侧,高声说,“他是魏千户亲戚的娃儿,来凑热闹的,不管他就是了。”
门楼上刚刚只有一人,几句话的工夫,上面挤满了人。
他们的目光先是落在梨花脸上,然后又落在一口流利土话的闻五身上。
那人道,“这两天没看到陌生人,是不是跑得其他地方去了哦。”
闻五从善如流,“有没有人来村头找过嘛?”
“没得。”
“照规矩,我们要找一哈,要不然二天出了事我们要遭殃。”闻五他们走得不算快,在门楼前的栅栏外站定,仰起头和上面的人说,“而且不出事就算了,一出事你们也受罪。”
门楼上的人交头接耳了番,期间,时不时有眼神投向梨花。
赵广安心下紧张,攥着梨花衣角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同意时,突然有人喊,“老六,给他们开门。”
正想问梨花啥时候动手,却看里面站了几十个扛锄头的人,每个人都五大三粗的,看到他们,眼睛亮得跟饿了已久的狼似的。
赵广安不安,轻轻扯梨花衣服。
梨花拍拍他的手,目不斜视,严肃得很。
闻五和梨花最先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就在栅栏徐徐阖上时,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话音,与此同时,面前的村民们脸色一变,皆有些不知所措。
门楼上的人更是嗖的一下冲下来往村里跑去,边跑边回头叫梨花,“快随我来。”
什么人让村民们这般害怕?
遐思间,抬脚跟上了村民的步伐,只见他带她们左拐进屋舍间的小路,紧接着跳进屋檐下的水沟。
闻五愣了愣,拉着梨花停了下来,肃然道,“去哪儿?”
领路的人没有回头,语速又快又急,“你们不是益州兵吗?山里的难民跑出来了,你们得找个地埋伏抓他们啊...”
他脸色白得吓人,“后面有块空地,到时我们把人引过来...”
闻五不信,但村口那边似乎闹了起来,汉子急着回去,对月光阴影出冒出两个妇人道,“带她们过去。”
刚刚扛着锄头的那帮汉子们在最后面跟着,摩肩接踵的一大群人在后面催,“快点,误了大事我找你们百户告你们去!”
妇人佝着背,转身继续往里走,“那些人凶残成性,我们能不能活命就靠你们了啊。”
她们的惊慌惧怕不像假的,梨花愣了下,选择跟上。
出于不熟悉地形,赵铁牛和梨花换了位置,他素来心大,悄悄给闻五使眼色,让闻五问问怎么回事。
闻五开口,“经常发生这种事吗?”
妇人嗯了声,接着不说话了。
昨夜暴雨,水沟低洼处积了水,鞋子踩上去吧唧吧唧的响。
就这么七拐八绕走了十几条水沟,仍然没看到汉子口中的空地,倒是本该歇息的村民们都跑出来开始掏水沟,远处响起粗噶的咆哮,“大晚上不睡觉掏水沟...”
其余的话有些听不清了,梨花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哪晓得妇人忽然停了下来,“估计出事了...”
她给梨花指位置,让她们自己过去,然后跟另一个妇人往回跑,跑了几步,忽然回头跟梨花说,“一定把他们都杀了哈。”
伴着妇人消失的拐角,水沟里的村民也默契的向村口的方向跑。
一时间,偌大的村里仿佛只剩下她们一行人。
这事怎么想怎么怪,赵广安忐忑四顾,“他们不会想把咱引到空地杀了吧?”
不是他胡思乱想,罗大说村庄有益州兵看守,可他们一路过来没有看到一个益州兵,现在连领路的人都不见了,他拉住梨花,“不行,咱不能上当,闻五,你身手好,你去妇人说的西北方看看真假...”
闻五瞥向胳膊硬得跟石头似的赵铁牛,没有辩驳,而是问梨花,“十九娘觉得该如何?”
话音刚落,一阵凄厉的哭喊从南边村口传来。
真有难民跑了出来?梨花半信半疑,“闻五,你偷偷回去看看村口发生了什么事,罗四,你去西北方探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