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341节

  赵广从瞪大眼,“他不是读书人吗?做事怎么跟山匪似的?”
  “情况紧急吧。”李解自认没有汤九郎的智慧,能从小兵的只言片语里窥到战乱。
  赵广从沉默了下,望着没入人群的两人道,“这么厉害,留在身边算计咱们怎么办?依我看,还是找个借口打发了吧。”
  梨花又翻了个白眼,反问他,“二伯你不是想立国吗?哪个国家不需要读书人出谋划策?”
  赵广从被挤兑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期期艾艾的说,“一个国家不能都是庄稼人吗?无战就挽起裤脚下地,有战就扛起武器打仗,这样不好吗?”
  “......”
  梨花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纵观全族人活到现在,除了族里人会种地,还因她有段记忆,若没有那些记忆,族人早就分崩离析了。
  所以有先知很重要。
  再者,药材得有吧,否则生病怎么办?得有个遮风避雨的茅屋吧?那擅长建屋的人是不是能笼络过来?想吃肉得要人打猎吧?有猎户是不是更好?天冷的需要棉衣,有人会织布是不是更好?
  哪儿就像赵广从说的简单?
  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让大家一股脑建屋开荒的想法欠妥。
  该根据每个人擅长的事来安排才是。
  她给李解纸笔,让他和闻五他们挨个挨个询问,方便日后分派活计。
  煎药的赵广安听到了,插话,“哪儿用得着那么麻烦,李解你扯着嗓门喊几声,让不同的人分开站不就行了?”
  这倒也是。
  梨花让他先问问有没有人会看病,会一点也算。
  几百号人,总共分成二十组,由益州兵负责,话由李解传给益州兵再传给众人,最后有五个妇人和两个汉子站了出来。
  五个妇人在药田做过事,认识草药,知道寻常病的治法。
  另外两人是光脚大夫,一人姓李,一人姓叶。
  梨花让他们帮人问诊,两人面露难色,李大夫说,“不瞒十九娘说,我两从未见过这种瘟疫,怕是帮不了忙。”
  “你们以前认识?”
  要不然为何说’我两‘?
  两人对视一眼,回道,“我们老家一个县的。”
  除了县里的医馆,乡间就他们两个大夫,自然相识。
  梨花又问,“你们没参军?”
  她记得益州将境内的大夫都征去了军营来着。
  两人目光闪烁了下,犹豫怎么回。
  他们在十里八村也算小有名气,征兵的消息传开后,李大夫准备收拾行李跟家人告别了,谁知里正带着人上门把他抓进山藏了起来,还叫村民说他们死了。
  叶大夫的年纪稍长,情形也差不多,那天家里来了许多看病的,有人冒充他跟着村里其他人走了。
  这也是两人在地动后跑去王都又回益州城的缘故。
  王都再好,终究没有故人。
  回话的仍然是李大夫,“没。”
  看他眼眶微湿,梨花没再多问,“你们可愿收徒弟?”
  自是愿的。
  如果他们的医术有用的话。
  梨花准备挑十个孩子跟他们学医术,再挑五十人随几个妇人挖草药。
  不过这得等她了解完所有人的情况后决定。
  会医术的挑选出来的,然后是建屋的,会木工的,会织布的,会算账的,会打猎的,会育苗的...
  加起来约莫有百来人,其中还有为了躲避征兵自断了手或脚的,约莫怕梨花嫌弃,心虚的低着头。
  自古以来,逃兵都是为人不耻的。
  官府追究的话,他们还会被问责,连累家人成为帮凶。
  梨花看他们的眼神并没半点轻视,按照律法,还是节度使的蜀王当时属于兵变造反,百姓忠于朝廷不与之同流合污并无不妥,毕竟,蜀王败了朝廷也要进行清算问罪的。
  可惜,百姓不过是上位者争权夺势的牺牲品,谁会管他们的死活呢?
  她想安慰她们两句,旁边的赵广安突然惊叫起来,“呀,筐里的鸡蛋怎么没了?”
  下山前,他特意跟赵大壮要了许多鸡蛋,害怕途中磕坏了,煮好了装筐的,就想着给闺女补身子吃,怎么没了?
  小娘子家丢东西不是小事,在场的人都战战兢兢起来。
  梨花看在眼里,高声道,“我收起来了。”
  财不外露,赵广安带下山的鸡蛋和肉都让她塞棺材里了,她的那口棺材快被她改成货架了,肉和粮食都够她吃半年了。
  甚至去年在西陵县买的羊肉和包子都没吃完。
  赵广安狐疑,“你放哪儿了?”
  梨花随意指了指旁边的推车,岔开话题,“阿耶想不想学医术?”
  “行啊。”
  梨花买回来的医书上记载了许多药材和用法,但不像大夫能灵活的添减药材,因此有机会学的话他当然要学了,梨花说,“那你把抄写的医书给两位大夫看看...”
  不怪梨花知道赵广安抄了份医书。
  山里多雾,前阵子又阴雨连绵的,以赵广安的性子,必不会让医书弄湿,但他辨别药材又需要翻阅医书,最好的办法就是抄一份了。
  赵广安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梨花,献宝似的掏出书,“三娘你要不要先看看?”
  他抄得可认真了,连四叔看了后都不知哪本是买的。
  梨花不知他的想法,否则怕是会哭笑不得,因为四爷爷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分辨不出来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翻开第一页就看到几个涂黑的斑,装瞎夸道,“阿耶你真厉害。”
  赵广安高兴得踮脚,下一刻,摸着头说,“太久没握笔,有几个字写得不好,我涂了重新写过的。”
  赵大壮让他空闲时教孩子们认字,他翻着医书教的,怕字丑孩子们记不住,因此写了好几遍,“三娘现在认识多少字了?”
  “很多了。”
  被困荆州的那段时间她都在学,从岭南回来的路上也没落下。
  她往后翻,随便翻开一页读给赵广安听,赵广安一直鼓掌,“三娘,你太厉害了。”
  他在梨花的年纪,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好就不错了。
  梨花开心得咧起嘴,笑容都快飘过头发丝上面去了。
  父女两简直如出一辙,看得人忍不住跟着笑。
  说起来,梨花和赵广安是他见过最会称赞
  彼此的父女了,无论赵广安做什么,梨花都赞不绝口,赵广安也是如此,只要牵涉到梨花,张嘴嘎嘎猛夸。
  李解弯了弯唇,见赵广从低头想事,鬼使神差的来了句,“二东家的法子不错。”
  选出不同活计的人,让他们继续做他们所擅长的事。
  赵广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指什么,下意识想否认,可想到他跟在梨花身边的时候多,不由得说,“法子是三娘自己琢磨出来的,不过我猜她是听了我的话有所感悟。”
  李解漫应了声,“哦。”
  “???”正常人这时候不都该问什么话吗?李解为什么不好奇?
  “你不好奇?”
  “不好奇。”
  “......”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赵广从吸口气,兀自道,“我提议三娘自立为王,这样无论我们走到哪儿都不用畏畏缩缩的,其他百姓看咱过得好也会主动投奔,假以时日,咱的势力会越来越大。”
  “惹来别有用心的人怎么办?”
  “杀了便是。”
  李解斜他一眼,不作声了。
  赵广从估摸他的意思,“那不然咋办?”
  “不知道。”他虽然读过书,但不通晓政事,因此赵广从问错人了,“三娘子怎么说?”
  “她怕其他小国眼馋攻打咱。”赵广从说,“可天下大局已定,未来数十年,几国纷争是免不了的,咱无论逃到哪儿,只要天下一日不大统,咱就永远别想过上安宁的生活。”
  见李解听得还算认真,他循循善诱,“有记载春秋年间诸侯相争的史书吧,上面可有与世无争活下来的贫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天下究竟是皇帝的天下还是百姓的天下?”
  听说过赵家的人都知赵广安整日沉迷茶馆听书,所以能教出梨花这样的女儿。
  殊不知他爱去青楼妓院,懂的道理不比赵广安少。
  逛青楼的人非富即贵,闲谈间免不了聊家国大事,不是他吹牛,梨花要是他带大的,准比现在更聪明。
  李解被他问得一愣。
  因为每个读书人都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然而没有百姓哪儿来的皇帝?所以这天下是谁的?
  沉吟良久,他看向低头说悄悄话的父女两,低低道,“我听三娘子的。”
  三娘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梨花对做皇帝并无兴趣,然而真要立国称王,她又不可能把皇帝的位置给别人做,是故不打算考虑这事,而是专注的应付心血来潮想数鸡蛋的赵广安,“东西我藏起来了,安全得很,阿耶你什么想吃了我给你。”
  “藏哪儿了?”赵广安狐疑的四处望了望。
  梨花指的推车他知道,车上的箩筐堆的是族里晒的药材,没有放鸡蛋和肉的位置。
  当然他不是非要看了那些鸡蛋才放心,而是怕梨花心软把鸡蛋送了人。
  日子虽然好起来了,但周围这么多人,那点鸡蛋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的。
  他可不想女儿为了别人吃苦。
  梨花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除了我谁都找不着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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