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298节

  随着节度使称王,好多人都想起这桩事来,即便过去五年,李二郎仍记忆犹新,他向梨花解释这些事,“老百姓自顾不暇,哪有资格落井下石?”
  梨花诧异,“荆州五年前就开始部署了?”
  “嘘...”李二郎紧张四顾,后知后觉想起这儿不是荆州,神色才放松下来,“这种事在荆州是禁止提及的。”
  梨花不过随口跟他闲聊几句,不料会带出这些事,问李二郎,“荆州以前的赋税多少?”
  “田地不知道,我家是匠人出身,税收十抽五。”
  梨花看李解,后者摇头,“不清楚。”
  她回去问老太太,发现戎州的赋税也是五年前突然加重的,梨花好奇,“赋税加重,没人想着去京城问问吗?”
  “这不是跟戎州官府作对吗?不说弄不弄得到过所,前脚一走,后脚家里人就得遭殃。”民不与官斗,自来如此,纵使贪官污吏当道也没多少人敢和官府为敌的,她反问梨花,“你怎么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就突然想到了...”
  出去后,她和李解说,“得让闻五他们和咱去趟荆州了。”
  “三娘子想做什么?”
  “找粮食。”梨花不瞒他,“荆州王既然从五年前就开始谋划此事,必然囤足了粮...”
  五年时间,荆州王的粮食怕是不少,她看向远处,“你说咱从地里挖出来的粮食是谁的?”
  那批粮食至今没有人来找,李解皱眉,“三娘子觉得是荆州的?”
  “不好说,每个州府都有自己的粮仓,西陵县虽然住着无数戎州人,但城里的住户并未搬走...”
  李解睁大眼,“你想抢荆州官府的粮食?”
  “有何不可?”梨花说,“荆州和岭南人交好,他们要是合谋的话,必然没咱的好日子过。”
  李解心里惊骇不已,不仅仅是梨花打荆州粮仓的主意,还有她的目的,在他看来,李二郎说的那些事顶多暴露了荆州王的狼子野心,而梨花竟能想到岭南。
  他说,“我这就去找闻五...”
  梨花会岭南话,所以抢粮这事,必须推到岭南人身上,不过这样一来的话,她们抢了粮就得往南撤退,然后从戎州绕回来。
  那就得弄张舆图。
  这事得找赵广昌。
  戎州城被益州人挖得坑坑洼洼的,赵广昌害怕事情暴露,没有把消息埋土里,而是挂在了树上,赵广从他们回青葵县就没了踪迹,他怕梨花有事寻他,没有继续找赵广从他们。
  第二天,梨花和李解出发去戎州城时,天空飘起了雪花。
  细碎的雪裹着小雨,淅淅沥沥的。
  李解走前边替梨花牵着马,闻五背着个布缝的双肩布袋跟着,交代梨花不在的这些时日他们做了什么。
  囤肉囤粮是必不可少的,再就是烧出了竹炭,备足了过冬的炭火。
  他和梨花说,“十九娘,明年条件好点后,我们能回趟老家把家人接来吗?”
  在山里住得越久,越满意山里的生活。
  梨花戴上斗笠,目不转睛望着飘零的雨雪,语气没什么温度,“明年再说。”
  接家人不是小事,一旦引起官府注意,她们的行踪就暴露了,她问闻五,“益州的赋税重不重?”
  “还行吧。”闻五说,“赋税徭役是官府在管,我们常年在营里,不太知道这些,十九娘想问什么?”
  “荆州和戎州的赋税徭役是五年前加重的,且一年比一年重。”
  闻五不太明白,“戎州的事不是岭南人做的吗?”
  是啊,朝廷要岭南人平息北边的战乱,为此舍弃了戎州,但那是真相吗?梨花已经吃过不知事的苦,不想再处于被动了,“我怀疑荆州王和岭南早有密谋。”
  “不能吧。”闻五说,“没有调令,驻军将士不得随意离开军营,否则一经发现,按造反处置。”
  第186章
  权贵间的钻营算计不是普通百姓能知道的,梨花直言,“去荆州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往南数里,风雪越来越大,到戎州城外的官道时,天地已被染成了白色。
  闻五惦记着梨花说的事儿,路上变得沉默,直到踏进坑坑洼洼的废城,他才抬起斗笠下的眼望着梨花道,“抢粮不是小事,稍有不慎会带来灭族之祸的,十九娘不怕?”
  搁半年前梨花肯定没这个胆儿,但随着囤粮增多,投靠的百姓增多,她明显不那么怕了。
  她抖抖肩头的雪,眼神坚定而锋利,“绝不能让荆州和岭南勾结。”
  荆州拥兵最多,若派兵攻打益州,以益州的实力,要么宁死不屈沦为俘虏,要么就只能俯首称臣了,她道,“益州两次地动死了许多人,咱们不未雨绸缪的话,益州保不住的。”
  话说到这,闻五就不吱声了。
  尽管臣服梨花,但骨子里仍流淌着益州男儿的热血,哪能眼睁睁看着岭南图谋攻打益州而坐视不理呢?
  他问,“何时出发?”
  “弄到戎州的舆图后。”
  脚下的路不好走,李解放慢了速度,早先尸骨如山的两块地被挖得乱糟糟的,尸骨散得随地可见,便是岭南人作法插的竹竿也歪歪斜斜的倒了许多。
  走到竹竿旁的一株构树前,李解攀着枝桠爬了上去,很快抱了个匣子下来。
  匣子里的东西没动过,也就说赵广昌这几日没回来。
  他问,“咱要不要去南边找他?”
  岭南人死了后,由赵广昌探路指引山里人收了许多稻谷,加上二次稻,约有好几百石,以赵广昌急切立功的性子,估计还在寻稻谷。
  城里没什么雾,但天空没有云,仍是灰蒙蒙的。
  她说,“我大伯可能往哪个方向去了?”
  闻五指着东南方向,“那边有河,土壤更为肥沃,你大伯估计会去那边。”
  附近四十里的庄稼都让山里人收了,不仅这样,山里人还撒了麦种,想着左右不是自家的地,麦子有多少算多少,闻五撒麦种时见过赵广昌,他杵着把锄头在草丛间行走,背影看上去跟老头子没什么两样,但步伐却稳健轻快。
  虽然不修边幅,但气质孤冷,不像心狠手辣的主儿,他解释,“东南通往梁州,你大伯在石老爷手里栽了跟头,必不会去那儿的。”
  “那咱顺着东南方向走...”
  河面结冰,看不见水流,只能听到哗哗哗的流水声,夜里她们随便找了株大树歇息,天亮继续赶路。
  傍晚时,在一处僻静的山坳看到了徐徐上升的青烟,李解猫着腰钻进沾雪的草丛,不多时就挥手,“三娘,大东家在这儿呢。”
  雪细细密密的,梨花下地,牵着马往里走,“大伯...”
  赵广昌坐在雪地里,双手抓着焦黑的鸡,眼睛直愣愣的望着突然出现的人,“三娘,你们咋来了?”
  他边上的赵文茵挑拣着枯草往火里扔,从鼻孔里挤出句轻哼,明显不高兴,赵广昌把手里的鸡给她,然后拍着手站了起来,“二娘这两日不舒服,你莫跟她一般见识啊。”
  闺女死活要跟着他吃苦,赵广昌心疼,指望梨花接她回去,于是躬身上前,“算日子,你二伯
  他们这两日该回来了。”
  他以为梨花这趟是为赵广从来的。
  赵广从要弄盐,必须去产盐的村镇,而整个戎州,产盐的只有青葵县,他说,“你要不放心,待会我去奎星县瞧瞧,他们一露面我就回来报信。”
  “不用。”梨花说,“我找你是想让你画张戎州的舆图。”
  她指着更东南的位置,“竹蚕县你去过吗?”
  竹蚕县与荆州接壤,赵广昌自然去过,他点头,“去过,不过我没敢走太远,只能绘制出大致地形和路线。”
  他不问梨花要舆图的目的,“你带纸了吗?”
  李解立刻翻找筐里的纸,梨花低头看向闷闷不乐的赵文茵,不冷不热的问,“想回望乡村吗?”
  元氏知道她和邵氏做的事情后,没有感念她的好,反而埋怨她差点连累了赵漾。
  在荆州,元氏因小产差点死掉,全靠儿子寸步不离的陪伴,所以对儿子自然更为偏爱,赵文茵擅作主张乱来,最后却要全家承担后果,元氏害怕再失去一个儿子,没少骂赵文茵。
  见赵文茵抬头盯着自己,她冷淡的收回视线,“不想回去就算了。”
  赵文茵咬着唇,目光像猝了毒似的瞪着梨花,“你给我阿弟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和阿弟的感情最好,往日她骂梨花,阿弟会帮着骂,自打跟石老爷离开的半道失踪后,阿弟像变了个人,对她这个阿姐不敬重不说,还处处袒护梨花。
  想到阿弟的话,她死死盯着梨花的额头。
  那儿干干净净的,并不像阿弟说的那样有什么棺材,她质问梨花,“你是不是给我阿弟下毒了。”
  梨花察觉到她的眼神落在自己额头,没有否认,“你说呢?”
  “果然如此。”赵文茵觉得她没否认就是默认,喊赵广昌,“阿耶,三娘承认给阿弟下毒了。”
  赵广昌坐在火堆前,折了一截炭在纸上写写画画,敷衍的应道,“好。”
  他知道儿子变了许多,再不是那个笑着要自己抱的男娃了,他成熟懂事,知道帮阿娘干活,怕他挨饿,偷偷烤了肉给他吃,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心疼儿子变化大,却也为之感到欣慰。
  赵文茵嚷嚷起来就没完没了,赵广昌没斥责她,而是耐心的回应着。
  “啊”“哦”“好”翻来覆去就这三个字,给赵文茵气得眼歪嘴斜的。
  梨花倒是没搭理她,等赵广昌画好图她就让李解多誊几份,然后拿了铁炉子装满雪架在火上烧。
  赵广昌略微拘谨,良久才想到扯一只鸡腿给梨花,“二娘知道错了,你回去的话能否带她去望乡村。”
  赵文茵踹雪撒气,“我不走。”
  阿娘天天埋怨她不懂事,阿弟又偏袒梨花,她才不回去看她们的脸色呢,“阿耶,我跟着你哪儿也不去。”
  阿耶孤零零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遇到危险更是连呼救的人都找不到,赵文茵抱住赵广昌胳膊撒娇。
  赵广昌叹气,“跟着我有什么好?”
  他要打探岭南人的行踪,连个固定的住所都没有,天天风餐露宿的,小姑娘哪儿受得了?他还记得女儿刚来的那几日,睡着都在喊痛。
  脚底痛,膝盖痛,哪儿都痛。
  他煮草药水给她泡脚,泡了好多天疼痛都没得到缓解。
  赵文茵不依,“我就不回去。”
  梨花道,“大伯就别撵她了,否则她要回去了一个不如意偷跑出来更麻烦。”
  以赵文茵的脾气,还真能做出这种事,赵广昌无奈,问老太太的身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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