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211节
这趟出门久,不知何时能回,除了衣服,被子也要拿,往家走时,她就想起赵漾来。
赵漾高烧反复,这两日由刘二媳妇照看着。
两人没出谷,住在家里的。
进院后,梨花先去刘二的屋看赵漾,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没血色,即使睡着了也皱着眉眼,她问刘二媳妇,“他好点了吗?”
刘二媳妇摇头。
她几日前发现有了身孕,老太太怕她动了胎气,让她给在谷里帮赵娥的忙,感念老太**情,她尽心尽力的照顾赵漾,不敢有半点疏忽。
想到梨花不知赵漾的情况,她慢慢张嘴,“时好时坏的,他一直冒冷汗,我以为他冷,就给他加了床被子,但好像不管用,他还是打冷摆子。”
她没照顾过孩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儿没做好,慌张道,“三娘,你看看他。”
别叫她把人照顾没了。
梨花上前,掖了掖赵漾的被子,问道,“他可有呓语?”
“没,不过清醒时老往外跑,一直喊着要见你。”刘二媳妇摸着肚子,“我把他拖回来,他就缩到角落里哭,哭着哭着就又睡了。”
说到赵漾哭时,她也忍不落下泪来。
赵漾是婆婆的心头宝,在近溪村时,婆婆就嫌她手脚笨,不准她伺候赵漾。
要知道她把赵漾照顾成这样,少不得打骂自己一顿。
梨花看她鼻尖微红,小腹上的手忽然收紧,问她,“他踢你了?”
“他生着病,没劲儿的。”
她怕的是婆婆。
这时,床上的人睁开眼,两日高烧,他的嘴唇干得起了白皮,皮间还有血疤,看到她,蹭的踹开被子翻下床,抓着梨花的衣襟大哭,“三娘,救阿姐,救阿姐...”
他前日也这么说的。
那时说完他就昏倒了,也没来得及问缘由,此刻看他哇哇痛哭,梨花心里好像被人扯了下。
她扶起他,替他梳理额前汗湿的头发,“你阿姐怎么了?”
“阿耶坏,阿耶坏...”赵漾眼泪糊了一脸,梨花刮走他眼角的泪,“好好说。”
“卖,阿耶卖阿姐...”
回家拿了衣物过来的赵铁牛听到这话,惊讶的张大嘴,“怎么可能?”
赵广昌满嘴仁义道德,怎么可能卖掉女儿?而且赵广昌自来就疼文茵,跟赵广安天天把梨花带在身边的疼爱不同,赵广昌每次从城里回来都会给文茵买礼物,还说等文茵大点就送她去女学读书。
赵广昌希望女儿知书达理善解人意。
这样百般为女儿名声着想的人,怎么可能卖女儿?
赵漾情绪激动得红了脸,握着梨花的双手似要从梨花身上掐下一块肉下来。
梨花把他扶到床上,“我不走,你躺好了说。”
赵漾乖乖躺回去,刘二上前给他盖被子也没挣扎,但一双眼紧紧盯着梨花,生怕她跑了似的。
梨花俯身,语气轻轻柔柔的,“你听谁说的大伯要卖掉你阿姐?”
石家的马车再宽敞也不过那点地,赵广昌再打什么小算盘都不会傻到在人前说这事,那么,如果不是赵广昌说的,那就有人故意挑拨离间。
当然,如果赵广昌真说了这话,能听到这番话的只有石进。
她觉得最后一种可能不大。
石进藏得深,在没确认赵广昌百分百忠心于他前不会透露自己的野心。
见赵漾盯着自己的额头发呆,梨花又问了一遍。
赵漾止住了哭声,但眼泪哗哗往外冒,“阿耶坏,救阿姐,救阿姐。”
“......”竟是没听懂?梨花不由得顺着他的话问,“怎么救?”
赵漾不说了,又开始嚎啕大哭。
五岁的孩子该知道怎么说话才是,赵铁牛怀疑,“他不会傻了吧?桑桃村的傻儿就是幼时发烧医治不及时傻了的,三娘,咱得带他看大夫...”
傻儿发烧,他爹娘觉得挖点草药回来熬水喝了就会好,当晚夫妻俩睡得沉,醒来发现儿子浑身抽搐,眼珠上翻,赶紧抱去城里找大夫,谁知还是晚了...
“刘二,你抱着他,咱去益州城。”
听到益州城,床上的赵漾瞳孔骤缩,“不去,不去...”
“你想去哪儿?”
他翻过身,裹着被子蜷成一团,“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去,救阿姐,三娘救阿姐...”
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赵铁牛急得在原地打转,催刘二,“刘二,你赶紧的啊...”
刘二看向梨花。
梨花想了想,“益州城的大夫都去军营了,刘二叔,你背他,铁牛叔去喊我二伯,咱们去荆州...”
全族上下,只有赵广从去过荆州。
赵铁牛麻溜的跑了,刘二找来床单,裹好赵漾将其绑在自己后背上。
赵漾浑身滚烫,像沸水里出来的,梨花准备回屋找个兜帽给他戴着,走到门前,却见门上的锁扣松了,门轻轻伸手一推就开了。
屋里面,老太太的棺材板掀开了,满当当的粮食缺了个口子,衣衫,幂篱,草鞋,散得到处都是。
李莹和宁儿搬到大灶房去了就没回来过,即使回来,也不会把屋子弄得这么乱。
元氏,定是元氏干的。
她朝外喊刘二,“刘二叔,门锁坏了,你来修一下。”
刘二背着赵漾过来,见屋子如此狼藉,顿时想到了在家养胎的元氏,偷偷看梨花的脸,“咱还去荆州吗?”
元氏干出这种事,梨花不救赵漾也无人说什么的。
“去。”梨花捡起地上的衣衫扔到角落的柜子上,草鞋系好拴在窗边的竹竿上。
幂篱孝布搭在棺材板上,“还得劳烦你把棺材板阖上。”
对于屋里的事,她似乎没有追究的意思。
刘二不禁多看她两眼。
外人不清楚,他知道梨花最睚眦必报了,元氏溜进屋偷粮,梨花不该如此平静才是。
他猜不透梨花的心思,找了块板凳
将锁扣重新捶进门里,问梨花,“要和老太太说吗?”
“阿奶忙,暂时别告诉她。”梨花从柜子里翻出顶厚实的兜帽,拍拍上面的灰给赵漾戴上,然后抱了床被子,“走吧...”
路途遥远,梨花去洞里找老吴氏装了半袋子干粮。
怕老太太记挂,只说去益州城卖果酱的,顺道带赵漾去医馆抓点药。
老太太坐在老秦氏的腿间,让老秦氏给她梳头上的虱子,偏着头道,“你大伯狼心狗肺,亲儿子丢了都不找,你要碰到他,替我打死他!”
她伸手,摸到褥子下的竹竿,“用这个。”
老太太没读过书,不会说请家法,梨花却懂她的意思,笑道,“用这个太轻了,铁牛叔带了铁棍,到时给他一棍,叫他三个月下不了床...”
族里人都干活去了,洞里就剩煮饭的老人。
说到铁棍,老秦氏想起赵三壮送回来的两具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血肉模糊,偏脸洗得干干净净,别提多渗人了,她问梨花,“外头那两具尸体怎么处理?”
那两具尸体本来想找人丢去戎州的还给岭南人的。
李解他们不知何时回,再不埋进土里,就该发臭生蛆了,她说,“叫堂伯他们挖个坑埋了吧。”
“埋哪儿?树村可没地埋死人,尤其还是岭南人,埋到谷里去的话,惊动祖宗牌位怎么办?”老吴氏插进话,“你二堂爷过世才几个月,叫他知道不远处埋了岭南人,不得掀了棺材板爬起来啊。”
“......”梨花懂老吴氏的意思了,“那就不埋,丢到南边陷阱里去。”
老吴氏的脸这才好看起来。
老太太可不关心岭南人的死后事儿,问梨花,“何时回?”
梨花随口答,“最早也得十天半个月吧,益州城的商铺关门了,北边的几个县城仍开了集市的,我想去逛逛,合适的话再买些盐回来...”
族里人多,盐的开销大。
老太太天天煮饭,再清楚不过了,“你机灵点,遇到危险就跑,打架啥的交给你铁牛叔他们。”
“我会的。”
老太太斜眼,难得关心了句挑箩筐的儿子,“你也是,别缺胳膊断腿的回来...”
赵广从受宠若惊,感动道,“娘...”
老太太不耐烦地摆手,“走走走,赶紧走,看到你我就烦得很。”
老大走之前,咬牙切齿地骂她偏心,只知道关心老三,她就纳了闷了,老三嘴甜孝顺,她不偏心他,难道偏心满心满眼都是媳妇的人吗?
眼看赵广从走到了洞口,她突然道,“和你媳妇说过没?”
赵广从惊愕,赶紧回,“没,她们去富水村了...”
老太太敲自己的脑袋,“我也是糊涂了,罢了,你赶紧走吧...”
赵广从应了声好,走出去老远,忍不住跟梨花嘀咕,“你奶是不是怕我学你大伯跑了啊?”
要不然怎么突然关心他?
“应该不是。”赵铁牛抢话,“有三堂弟,你和大堂兄是死是活三婶没那么在意的,要我看,多半怕你缺胳膊断腿的给她丢脸。”
“......”赵广从不忿,“我娘不是那样的人。”
“得了吧,三婶天天在四婶面前吹嘘三堂弟打猎多厉害,你若受了伤,四婶肯定会借此嘲笑三婶,以三婶的性子忍得了?”
“......”
好像有点道理,赵广从瞪赵铁牛,“就你能说会道,你这么能说,怎么不把岭南人说死啊...”
“哈哈...”赵铁牛大笑,“哪有把人说死的嘴啊,你也太好笑了吧。”
“......”赵广从不搭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