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206节
见赵铁牛专心走路,好像并没听到她的话,矮妇不由得抬高了音量,“铁牛兄弟,你去岭南采购荔枝时去过青葵县吗?”
赵铁牛太阳穴突突直跳,两步走到推车后,使劲甩头。
什么青葵县,什么王家,他什么都不知道。
矮妇看他突然哑了,纳闷得很,“铁牛兄弟?”
弯腰扭身一看,他赵铁牛双手推车,脑袋埋得低低的,只露出红似血的耳根来。
害羞了?
矮妇收回视线,情不自禁的顺鬓角的碎发,脸上笑容缱绻的看向梨花,“小娘子,你堂叔成亲了吗?”
歪腻的腔调激得梨花掉鸡皮疙瘩,警惕的问道,“芳姨想作甚?”
梨花最初不买她们就怕她们用狐媚手段勾引人。
山里血气方刚的汉子多,她稍以利用的话就会挑起纷争,搞得山里乌烟瘴气的。
警告矮妇,“到了庄子,每个人都需干活,我要发现你们有别的心思,通通把你们卖到戎州去!”
戎州是岭南人的地界,真去了,别指望身上有块好肉。
矮妇脸上露出恐惧,气弱道,“我问问而已,春花遭王大郎蒙骗,钱财尽失,不叫她死心,将来还会栽王大郎手里...”
梨花沉下脸,“春花姑娘既叫他负心汉便是看清了他为人,你怕什么?”
“嗐!”矮妇满肚子憋屈,“她也就嘴上骂,真看到人了,随便哄她两句她就晕头转向善恶不分了。”
姑娘们随她,都是嘴硬心软的。
梨花看向眉梢含怨的春花,振振有词道,“你们是我的人,不经我允许不得私下见人,否则,荆条伺候!”
荆条?矮妇跳起,“你要打我们?”
“做错事不该打?”梨花板起脸,“庄子与世隔绝,若因你们的疏忽给庄子带来灾祸,别说打,杀了你们都没人说我狠毒!”
她字正腔圆,“身处乱世,既有容身之处,就该珍惜才是。”
矮妇说不过她,眼巴巴地看向其他人。
别说反驳,她们缩着脖子,连头都不敢抬。
没出息的!
矮妇嘟了嘟嘴,习惯性的挥手帕扭腰,拖长了音回答道,“知道了。”
梨花催促,“继续赶路...”
山路滑溜溜的,走了两里,勾栏院的姑娘们又嘤嘤嘤开始哭了。
“能不能休息会儿啊,腿没劲儿了...”
推车上的物件堆得比人还高,赵铁牛和四个妇人推一辆,闻言,他探头看了看,想说以这个行进速度,恐怕半个月都到不了峡谷。
担心口音遭人怀疑,硬是憋着没作声。
姑娘们哭了几嗓子发现没人应,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要知道,她们出门多光鲜现在就多狼狈。
妆容花了,发髻散了,裙子沾了泥,整个落魄户的模样。
就这样梨花无动于衷,心肠也太硬了。
确认梨花没有要休息的打算,她们咬咬牙继续走。
又走了两里,只觉双腿酸软,脚似有千斤重。
姑娘们的泪又涌了出来,期间,帕子脏了,她们爱惜的接雨水搓了搓,谁知越搓越脏,崩溃得泣不成声,“呜呜呜,走不动了啊。”
梨花面不改色,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再走两里。”
春花愤愤地瞪她,但她像个没事人似的,不知从哪儿找了根树根做拐杖,走得又快又稳。
委屈袭上心头,她挽着矮妇的手哭,“芳姨,我是不是要死了,怎么喘不上气啊。”
矮妇也体力不支,春花的重量靠过来,害得她差点又摔了,劝道,“春花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忍吧,到庄子上就好了。”
一行人走得慢,没到荒村天儿就黑了。
梨花让大家把灯笼点上,继续赶路。
夜风凶猛,呼呼呼的刮过脸庞,姑娘们未在荒郊野外过过夜,害怕得不行。
“会不会有野兽啊?”
“山里的难民会不会跑出来打劫咱啊?”
她们杵着拐,攥紧怀里的包袱,心惊胆颤的望向四周,“小娘子,庄子在哪儿,还要走多久啊?”
语气出奇的和善。
梨花指了指左边山峦,“在山里,今晚回不去了,往前再走几百米有个荒村,咱今晚在那儿过夜。”
“山里?”
在姑娘们的认知里,城郊的山都是无主的,怎么梨花家的庄子会在山里?
梨花一路都在琢磨城里遇到的那两人,并没留意姑娘们眉眼里的担忧。
那两人说他们受梁州官府所托明显是假话,梁州若有千亩田地找不到人耕种,石进不可能不拿这事做文章,可石进只说梁州节度使造反,抓了众多官员家眷,不曾提及过雪灾...
要么石进不知,要么那两人撒谎了。
两者比较,她倾向于后者。
既是后者,那两人来益州城的目的是什么?人伢子路子广,认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他们若是打探消息还好,就怕另有目的。
毕竟,探路的岭南人死于她们手下。
想着事,衣袖突然被扯了下,回过神,只见赵铁牛指着官道左侧的草丛。
雨水充沛,草木又深了许多,衬得那间草篷低矮又幽深。
梨花扬手,“今晚就在草篷里休息一宿,明天进山。”
姑娘们望着屋顶长草的草篷,眼泪又大颗大颗往外冒。
梨花视若无睹,“铁牛叔,车上有锄头,你劈一条路出来,草篷让姑娘们自己收拾。”
“那么多草怎么收拾啊?”
“要么徒手扯,要么用刀割,你们自己选。”
知道梨花说一不二,姑娘们哭归哭,仍老老实实的去车上找刀了。
其他十五人轮流推了车,除草这事,自然该由勾栏院的姑娘们做。
赵铁牛很快劈出一条路,矮妇捏着刀先进去。
赵铁牛看她畏畏缩缩的,夺了她的刀,让她看自己怎么除草。
勾栏院的后院种着花,百无聊赖时,矮妇会施施肥除除草,不至于连刀都不会用。
不过太累了,她没有拒绝赵铁牛的好意,甚至在他丢掉手里的草时娇滴滴的说,“还是不会,能不能再教一遍。”
赵铁牛长这么大没听到过这么温柔的声音,脸一红,唰唰
唰的割下一大把草。
回头看她。
矮妇苦兮兮道,“还是不会。”
赵铁牛皱眉,指了指脚边位置,示意矮妇站近点。
然后,他慢吞吞的伸出手,一手抓草,一手握刀。
刀穿过草绕到前头,再往跟前一拉。
草就断了。
丢掉草,他再次看向矮妇。
矮妇还想继续摇头,余光瞥到梨花的身影,连忙点头,“会了会了。”
赵铁牛如释重负的把刀还回去。
姑娘们争先恐后的围着赵大壮,“郎君教教我们好不好?”
姑娘们身上是香的,一靠近,香味就往鼻子里钻。
赵铁牛脸红,正要接刀,就见梨花脸色铁青的走了过来,“教什么?”
声音阴冷,好似下一刻就有寒霜落下来。
赵铁牛打了个突,赶紧灰溜溜的跑开。
梨花皱眉,“跑什么?”
“我...”刚冒出一个字,赵大壮就捂住了嘴,转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眸指向隔壁。
隔壁是茅坑,古阿婶她们来这儿种地,赵大壮带人搭的。
荒废两月,茅坑里长满了草,以姑娘们的挑剔和胆小,不会去隔壁如厕的。
她说,“那儿就不清理了,你去附近看看,挖些野菜回来煮。”
赵铁牛点头。
他虽然勤奋练习官话,但口音不好改,是以不敢再说话了。
草篷里什么都没有,草除了后,还剩桩子,这时候,从勾栏院带出来的木板就派上用场了。
梨花让人卸了八张木板,往地上一铺,再铺上褥子,睡着不至于冷。
本以为姑娘们会挑剔,哪晓得刚铺上,十几人就柔若无骨的躺了下去。
不消半刻,呼吸就变得绵延悠长。
丝毫忘记没吃午饭和晚饭。
梨花和没睡的娘子道,“我堂叔挖野菜去了,待会我们生火煮野菜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