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家没有余粮啦 第38节
说到这,菊花还真有一事,天刚亮那会,赵大壮让她给大堂兄们装点饼和水路上吃,她发现甑子里的饼少了两块。
前晚到庙里后,赵广昌要求大家伙把干粮交上去,由他找人看管,她负责保管一甑子菽渣饼,昨晚以前,一直是四十五块,哪晓得一觉醒来只剩四十三块了。
担心赵广昌怀疑她监守自盗,她琢磨着用族里分给她的口粮偷偷补上,然而迎上梨花清明澄澈的目光,她觉得可以说。
“我有点事想麻烦梨花,你们先走吧。”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梨花拍拍身边位置,示意她坐下说。
“我蹲着吧。”菊花蹲下,见几人走开后才说,“甑子里的饼少了两块。”
梨花看她,“何时的事?”
见梨花没有先怀疑自己和孩子,菊花心里一暖,“我睡着后吧。”
妇人孩子睡在里边,能靠近甑子的,多半也是妇人孩子。
梨花看向不远处的树丛,赵大壮他们挖茅坑,明家和胡夏两家的人坐边上围观,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
老太太说清晨那会明家厚着脸皮向赵大壮讨要粮食被赵大壮拒绝了,赵大壮明确表示不会给他们粮,但可以借些箩筐竹篮给他们装野菜。
为此,几家人对赵家生了怨恨。
夏家人是急性子,在赵大壮手里没讨着好,转身殴打他媳妇,赵大壮发现后,当即要让两人和离。
一旦和离,夏家是死是活都不关赵家的事了,夏家人害怕,忙拉着儿子赔罪,发誓再也打人,不过这是早上的事。
昨天晚上,几家人还是有机会接触到甑子的。
梨花想了想,道,“这事你先别声张,等我问过四爷爷再说。”
菊花婶回去后,梨花没有立即去找老村长,而是喊赵广安,“阿耶…”
她不怎么在村里溜达,光是名字也无法跟人联系起来。
“阿耶…”
赵广安的声音从牛群里传来,“来咯。”
有一头牛病了,赵广安怕会传染,一头牛一头牛的检查,梨花一喊,当即摘掉口鼻上的布走了过来。
“啥事?”
“给我念念册子上的字。”
赵广安身上沾了牛的味道,臭熏熏的,和梨花保持两步远的位置道,“不好吧?”
这种活,一看就是偷奸耍滑的人干的,尽管他很喜欢,但不合时宜,“你大堂伯带着人挖茅坑呢。”
他光明正大的偷懒会被人诟病的。
“所以才让你过来啊。”梨花翻转册子给他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字。
赵广安这才想起梨花大字不识一个,当即朝远处喊,“刘二,你检查一下粪便,我给三娘念字。”
“……”梨花扯他衣摆,“小声点。”
“好。”手里的布一扔,一屁股坐在梨花身旁,“来,我看看。”
“赵盛茂,四十五岁,赵盛庄,四十二岁…”
“你慢点,赵盛茂是大堂伯吗?”
“嗯,你大爷爷家的大堂伯。”想到闺女不知道堂兄弟们的名字,他边给梨花念名字边告诉她是谁,离得近的直接指给她认。
“你弄这个干什么?”
“分配活计。”
赵广安想到老太太,在村里时,无聊了就编编草鞋,嫌闷就找人来家里说说话,出来后好像一直很忙,都没怎么闲过。
老太太怕是也想干活的,“你阿奶也要干活吗?”
“要。”梨花没有任何保留的说,“阿奶和四奶奶辈分高,让她们监督人干活。”
“这活不错,我呢?”
“你照顾几头牛就行了。”
任何事都得循序渐进,赵广安自幼没干过农活,突然安排体力活给他,身子吃不消,梨花说,“除了照顾牛,你还要进山挖野菜。”
赵广安欣然接受,只要不挖茅坑,其他事他都能做。
他接着往下念,念完谷雨刚上族谱的赵霄正好晌午。
山坳凉快,时不时有风吹来,不让人觉得热。
梨花把册子还给赵大壮,“名字画圆圈的人今后负责煮饭,名字底下画横线的负责分吃食,名字底下戳点的要学赶车,其他事临时再安排。”
册子被画得乱七八糟的,有些名字模糊了,好在字是他写的,还认得出来。
赵大壮接过,“你四爷爷可说晌午要不要煮饭?”
饼子太干,得配着水吃,可族里的水不多了。
“煮。”梨花起身伸懒腰,顺道让他安排人去婶娘家传话,最后是饼子被偷一事。
前一事好办,后一事他略显迟疑,“会不会是谁家孩子贪吃给拿了。”
“应该不是。”梨花说自己的猜测,“我怀疑是那几家做的。”
赵大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几家在不远处看着撕鸡皮吃的老太太,表情有些阴森。
许是他警告过他们的缘故,这会儿都没人闹腾,也没有过来问他午饭吃什么,委实有点安分了。
所谓反常即为妖,赵大壮道,“今晚让她们挪到外面睡。”
“只能这样了。”
没有证据,犯不着跟那群人打嘴仗,梨花走向老太太,“阿奶,你牙口不好,少吃点鸡皮。”
“这玩意解馋,我嚼着打发时间呢。”老太太擦了手上的油,继续缝衣服。
老三是个讲究人,即使打补丁的衣裳也要针脚整齐密集的,她不敢马虎。
“和你大堂伯说什么了?”
“大堂伯太多了,待会重新排行呢。”
大族人家都是这么多的,老太太没觉得有啥,就奇怪,“你四爷爷都那样了还折腾些有的没的,不嫌累啊?”
“这不有大堂伯吗?”
“……”
非得把儿子也累倒是不是?老太太理解不了,“你阿耶排第几?”
“二十四。”
“这数字吉利。”
“……”梨花没觉得哪儿吉利,仍乐呵的捧场,“也不看看阿耶是谁生的。”
老太太眉开眼笑,“可不是吗。”
不远处,给老秦氏捶腿的老方氏不料再次受到祖孙的言语荼毒,嘴角抽搐个不停,“亲家,你三嫂子也太…”
太无耻了吧。
第34章
老秦氏四肢舒展的躺在草堆上,表情呆滞,宛若一具死尸似的。
走久了,她的膝盖骨像断裂似的,整条小腿又酸又胀,脚底更是钻心的疼,老方氏锤的力道太轻,没有一丝一毫的缓解。
她没有接话茬,而是望着这片摇曳的树叶喃喃出声,“我不会要死了吧?”
老方氏看她面如土色,双目不复清明,心头咯噔一下,“亲家,你咋了?”
赵大壮直言不会给粮,老秦氏若这时死了,明赵两家就更生疏了,她伸手穿过老方氏后背,一把将人搂起,掐其人中道,“亲家,你可不能死啊。”
老秦氏无力的扯了扯嘴角,“我也不想死啊。”
她要死了,族里就得给她腾棺材,那棺材里的粮食怎么办?
她掀着眼皮,灰暗的眼珠左右打转,“把他四叔的药给我拿点来。”
老村长离不得汤药,陶壶随时都备着的,谁家有个头晕胸闷都可以舀半碗喝,老方氏不知道这个,转身喊儿媳妇,“四娘,你娘不好,给她熬点药来啊。”
赵四娘和自家嫂子捡柴火,这处草木茂盛葱郁,枯枝干草不多,捡柴得往远处走,听到老方氏说她娘不好,脑子一片空白。
“娘!”
老秦氏三个儿媳妇大喊,丢了柴火就跑,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大儿媳周氏更是跪地痛哭,“我的娘呐…”
山坳聚着无数逃荒的难民,对于这种骤然爆发的哭声约莫知晓怎么回事,跟着难过起来。
北上是否能活命没人清楚,若北边也闹灾,他们去了也得死。
消极的情绪伴着妇人们的哭声汹涌而来,一老迈的老人蹭的站起,挑着担子往回走,“我不逃了,左右是个死,不如死在家里呢。”
其他老人亦有同感,抱起行李就要回家,儿孙们赶紧劝。
一时之间,整个山坳闹得像元宵集市似的。
梨花感到耳鸣,仍迅速的跑到老秦氏跟前,看她气色暗沉,但眼睛还在转,纠正道,“堂奶奶没事,就是累着了。”
老方氏也没料到会闹这种乌龙,眼神飘忽,不敢直视梨花的眼,讪讪道,“你堂奶奶想喝药。”
梨花朝砌灶的人喊,“给堂奶奶盛一碗药来。”
老秦氏估计有点暑热,喝了药就睡着了,老方氏怕她醒不来,情真意切的守在旁边,比谁都紧张。
即使这样,老秦氏的三个儿媳仍不给她好脸,觉得婆婆就是被她缠得不坐车累成这样的。
碍于辈分,她们明面不提,转身让丈夫找明四兄弟聊一聊。
没多久,明四兄弟就把老方氏接到了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