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最后一句话说不出的怨恨,里面又掺杂了太多痛苦。如果是从前的陶柠,他听不懂,可现在,他能听懂了。
陶柠一言不发,抱住了他。紧接着被宋郁丛抱得更紧,头顶的声音听得不真切,“......如果我早点发现......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不怪你。”陶柠拼命用自身的体温妄图温暖眼前冰冷至极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不怪你。”
“......陶柠。”宋郁丛声音发颤。
“嗯,我在。”
“陶柠。”抱着他的力度越收越紧。
“我在。”
“我想.....要你亲我。”
“好。”
下一瞬,陶柠毫不犹豫给了他一个吻。
宋郁丛扣住怀中人的腰,反客为主,无数爱欲与悲伤倾泻而出,毫无章法碾压、吮吸陶柠脆弱的双唇。
这个吻越来越深,仿佛只有把身体也钻进陶柠体内,彻底相融相依,才能平息他内心无止境的哀伤。
一冷一热,两人相互依存,黄昏树影之下,勾勒出一副难得安宁的画卷。而在他们不远处,偌大的树干后,赵静群沉默地看着。
看着视若珍宝的人对其他男人安慰、拥抱,最后接吻。
阴影投在赵静群脸上,没有消散,原来之融为了一体,直到不远处的两人依偎着离开,赵静群依旧没有走,双脚在土里似乎扎了根,每走一步就要牵动五脏六腑,硬生生将脏器和皮肉剥离。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
赵静群像是再也撑不住般,他吐出一口气,发着抖点燃了一根烟,可点燃的一瞬间,盯着这抹黑暗里的一点火星,陷入魔怔似的,转而将火星覆上疼痛的虎口。
这里有他年少时被养父烫过的烟疤,仅仅是因为他央求一颗糖而已。
曾几何时,赵静群以为再也不会有比那时更疼的时候了。而到了如今,火焰与疤痕再次相触,皮肉烧焦的味道飘散,赵静群也只感觉到麻木。
可能与心脏的痛比起来,过于微不足道了吧。
第83章
宋夫人的骨灰葬入墓园后, 次日,刺耳的警笛声包围了宋氏的庄园别墅,为原本死气沉沉的地方又增添了几分惶恐, 佣人骚动,而往来的宾客有诧异、不明所以, 还有少部分知情人士坐山观虎斗。
当年一夜之间,曾经声名显赫的吴氏变宋氏, 如今再次改天换地。
无数警察冲入别墅,在场所有人亲眼看见,往日里那个眉纹极深, 面对发妻之死也没悲恸的中年男人,脸上冒出的惊恐肉眼可见。
警察向他出示逮捕证,“宋荣国, 经证人举报, 我单位取证侦查, 你涉嫌走私国家禁止进出口货物、物品罪, 受贿罪,伪造金融机构经营许可证罪等一系列罪责, 现在对你进行依法逮捕,跟我们走一趟吧。”
宋荣国神情剧变,目光扫视众人, 直到宋珩向他投来安定的眼神,惊恐的表情才迅速收敛,又变成了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宋氏集团董事长。
有年轻的警察想给他戴上手铐,宋荣国冷冷瞪他,“你们说了,我宋某只是嫌疑人, 我一是涉嫌,二没有危险性。你们敢当着省检察长的面滥用职权?一个市局,好大的威风啊。”
的确如宋荣国所说,警察的警械武器必须在特定情况下合法使用,而宋荣国目前的情况并不适合。年轻的警察初来乍到,也不清楚宋珩的身份,听他这么一说,吓得拿手铐的手都在抖。
刚才出示逮捕证的警察表情肃穆,将年轻的警察挡住了,面对宋荣国的咄咄逼人不为所动,“宋董熟知的法律条文,日后跟你的律师去说,现在请跟我们走吧。”
两个警察过来想要把宋荣国‘请’出去,宋珩走过来,淡淡一笑,“正好我找你们杨局有事商议,麻烦张队捎我一程,感激不尽。”
张队犹豫了下,还是不想得罪上级机关的领导,点头同意了。临走前,宋珩平静的视线看向角落里面无表情的人,淡笑:“郁丛,这段时间家里和公司要靠你了,不要让我和父亲...还有母亲失望啊。”
那目光分明平静温和,语气却在数双眼睛的注目下,无端显得阴森,仿佛把宋郁丛心中所想看透了。
而走到门口的宋荣国反应过来,回过头,一双鹰眼锐利如刃,看模样是想把宋郁丛生吞活剥了,眼底的恨意仿佛淬了毒,完全不像一个父亲看儿子的眼神。
“没良心的畜生!想不到我宋荣国英明一世,最后栽到一头养了十多年的白眼狼身上,当初我就不该心慈手软,应该听大师的话把你那身下贱的血全部抽光,来祭奠我宋家的祖先,保我宋氏基业再生财百年......”
这一番话信息含量过载,惊到了所有人,内心想要看戏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毕竟能够亲眼见证一个掌舵庞大商业帝国的家族的秘幸,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而其中的主人公竟然是被边缘化的宋家二少爷!
这位二少爷只有远近闻名的臭脾气,除此之外,跟年纪轻轻就已是政界新贵的兄长比起来,简直一无是处。难不成把父亲送进监狱是这位二少爷做的?还有血液祭奠先祖的事情,听起来当真是匪夷所思。
所有人的目光看过来,有探究的、看好戏的、戏谑的、敬畏的......陶柠一直站在宋郁丛身后,也被这些目光波及,但是他并不在意,即使前方宋珩偶尔看过来的视线叫他非常不舒服。
他只担心宋郁丛心里会不好受。
扯了下身前人的衣袖,结果被反手握住,宋郁丛的手掌一如既往冰冷,但面对所有人不怀好意的探究,此时此刻却有说不出来的力量,通过肌肤相触,源源不断输入陶柠的心底。
他放下心。
而下一刻,所有人都听见了宋郁丛毫不掩饰的讽笑,刺目的白炽灯下,俊美的面容上扯出一抹近乎狰狞的笑,五官都有些扭曲,而里面盛满了的恶毒与憎恨明晃晃展现在众人面前。
仿佛压抑许久的恶魔终于从阿鼻地狱里爬了出来,令人毛骨悚然。
“宋、荣、国。”宋郁丛笑容扭曲,一字一句道,“这么多年来,你从我爷爷那儿偷来的钱是叫你忘了,百年前这个地方,姓的是船王吴啊,而你——就是个倒插门的。哈哈哈,你居然说祭奠宋氏的祖先?”
肆无忌惮的笑声叫在场所有人把心脏提了起来,而宋荣国的脸色黑得跟国底,因为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一生无法回避的难堪。
偏偏宋郁丛根本不打算放过他,找准他的难堪,就算头破血流也要将其撕扯出来摊开,宋郁丛止住笑意,讽刺道:“想要祭奠你宋氏的祖先,怕不是要坐船坐拖拉机去荒郊野岭松土.......才能勉强看见坟头吧。啧啧啧,好大的脸。”
无人不知当年宋荣国入赘前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祖籍在穷乡僻壤。想不到这宋家二少爷原来不仅脾气差得无人能比,阴阳怪气的本事竟然也是一绝。有人憋不住笑,噗嗤笑了出来。
陶柠也觉得好笑,弯了下眼睛,忍住了。
果不其然,宋荣国气得七窍生烟,嘴里大骂他是白眼狼,要活刮了宋郁丛。最后还是张队不想因为他们豪门家里的龌龊事耽误办案,把宋荣国带走了。骂骂咧咧的喧闹声随日暮西沉,终归于宁静。
当天晚上,宋郁丛面无表情把别墅里几乎所有的佣人遣散了,还来了好几拨警察把人押走,就像那天他说的,要把别墅内的人亲手送进警局。
陶柠问他:“这些人犯了什么事?......你怎么做到的?”
宋郁丛抱住他,把脑袋钻进陶柠清瘦白皙的锁骨,全然没有白天在别墅内恶毒与“小人得志”的样子,反而闷声道:“不准问。”
陶柠拍了下他的背,“我担心你。”
“......老东西是罪有应得,我只是在其中添了把火。至于那些人.....”宋郁丛冷哼,显然是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过去拿我的东西出去卖,我现在看他们不顺眼,新仇旧账一起算,就把他们送进去了。”
陶柠知道“拿”其实是“偷”,温柔地再拍了拍他的背脊。
其实宋郁丛也没有想到,如果按他目前拥有的东西,要扳倒宋荣国还要个六七年,在这之前,他只能忍辱负重装作无事发生,但是老天爷可能也想收了宋荣国这个畜生吧,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先是从吴氏就有的商业对手把宋荣国职务受贿的证据送了过来,再加上赵静群的助力,可以说如鱼得水。但是想要让宋荣国彻底垮台,还需要时间,因为那些罪名只够他喝一壶,他只要稍微走点关系,暗箱操作,在里面待个一两年就可以出来。
宋郁丛本想再忍耐......但是,他松开怀抱,低头,巴掌大的小脸上,那双清透的棕色双眸看过来,似乎是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