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为……为什么？”
“因为我在这呆了八年，每年都有病危通知书说我可能活不过当年。”
“但我现在，不还是好好在这儿。”
郑小城沉默一会儿：
“卜迎，我不想死。”
“我想继续读书，我想去书里写过的那些地方看看。”
“和你一起。”
这样的郑小城很陌生，和在【人间喜剧】中的样子天差地别。
夏殊异看到卜迎拍了拍郑小城的肩。
他听到卜迎说：
“我们会一起去的。”
第96章 【山羊之歌】（五）
夏殊异猛地睁开眼。
科室与楼梯间的镜像都散去，他的手还放在白布上，整个人依然处于太平间。
但是他敏锐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原先不能使用异能，现在，不仅【异端共情】被自己找回，【枯木逢春】也处于可以被连接的状态了。
而且，他能够明显感知到，自己目前是处于玉佩起效的s级状态。
这很令人意外，夏殊异并不认为，卜迎会好心到直接把【异能无效化】撤离。
看来，似乎是自己成功使用出【异端共情】的作用。
可是卜迎为什么，要引导他做一件明显对祂们不利的事情呢？
“说说想法？”
卜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夏殊异缓了缓神，看向祂：
“赵叔死后，郑小城真正感受到死亡逼近的恐惧，所以你让我共情了这段情绪记忆。”
“其实只要冷静下来思考一下。就会发现这段记忆的视角不对。”
“在【人间喜剧】的时候，郑小城也让我进入过祂的记忆，当时我也是处于这样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而我看到的，并非祂记忆的一比一复原，而是经过后续拼凑得出的。”
“我只能共情到当事人的情绪记忆，但是当事人现在已经是异端存在。”
“本质上来讲，【山羊之歌】是你的异端，这里的异端生物，也都会受你支配。”
“与其说我看到的是赵叔的记忆，不如说是你的视角里，你所认为的，赵叔应该有的记忆。”
“赵叔晕倒后，到进入手术室后的这一段，他自己肯定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能够感知到的茫然、悲伤，不应该是赵叔自己的，而应该是王姨的，或者说，视角真正拥有者的。”
“我想，郑小城去世的时候，你也是同样的感觉，所以直接把这种情绪迁移了过来。”
夏殊异说这段话的时候，一直和卜迎对视着。
卜迎依旧很沉稳，但是夏殊异还是捕捉到了祂眼神中的一丝波动。
转瞬即逝，但是已经能够帮助夏殊异笃定他自己的一些推断。
“郑小城死后，他的执念使得【人间喜剧】成形，而后来，你的执念也使得【山羊之歌】成形。”
“这应该也是，【人间喜剧】和【山羊之歌】联通的部分原因。你们都是在同一个地方去世的。”
卜迎突然开口打断：“异端的形成，不一定非得需要本体的死亡，关于这一点，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夏殊异一怔。
他意识到，对方指的是自己变成异端时的状态，正是活人状态。
那卜迎的言下之意——
“你是……在活着的时候，变成的异端？”
卜迎并没有否认：“夏殊异，你应该想想郑小城选择你的原因。”
“选择我？”夏殊异直觉卜迎的这番话并不是想误导他什么，而是真的在引导他思考，他皱眉，“因为系统派发的任务，我知道bug的存在。”
“季昇的能力绝对比你好上太多，不是吗？为什么不是他？”卜迎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彻底和祂的外表割裂开来，俨然是一个成熟到极致的成年人形象。
夏殊异直觉，这番谈话在被导向一个惊人的真相：
“我和季昇的区别，是我们的异能不同，除此之外——”
夏殊异想到了刚刚卜迎的话，
“我曾经在活人状态下，真正变成过异端。”
卜迎：“我很喜欢你的聪明，这也是我没有阻拦郑小城的一个原因。”
夏殊异问出了他现在很想知道的一个问题：
“你们两个，难道可以见面吗？本体可以在不同异端之间穿梭？既然这样，【人间喜剧】岂不是会存在有没有本体的状态。”
“我们不能见面。”卜迎居然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但是【山羊之歌】的域，确实是郑小城的死亡地点，所以，哪怕不能见面，我们也获得了一些沟通的方法。”
“当然，这是在两个异端形成后，我们摸索了很久，才发现的。”
“是什么？”夏殊异的脑海里一瞬间滑过很多猜测。
卜迎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推床上跳下，走到了房间角落。
他在墙壁上按了一下，往里一推，一个暗门就此出现。
卜迎的手没有立即放下来，他转身，示意夏殊异跟上去。
到了这个地步，对于真相的探寻，远远超过了对于危机的堤防。换句话说，卜迎要是真的想动手，没有必要和他讲这么多。
所以夏殊异也很干脆地跟着卜迎进了暗门。
暗门中，是一个并不算特别大的房间。正中间放着一张推床。
上面也蒙着一层白布，看起来和外面没有任何区别。
夏殊异在看到的一瞬，就明白了这具尸体的身份。
“这是……小城？”
卜迎点了点头，夏殊异转头看他，但是并没有看到预料中的悲恸。
像是已经看过了无数遍，所以习惯了一般，卜迎现在站在这里，很是平静。
“【山羊之歌】形成后，我很快就找到了祂的尸体。”
“但是祂已经成为另一个异端的本体，不可能变成我的异端存在。”
“你肯定也知道，【人间喜剧】的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地方，也是依托书籍内容，虚构出来的地点。”
“所以祂的尸体虽然在这里，但医院本身并没有成为祂的域的一部分。”
“相反，因为祂的尸体在这里，所以【人间喜剧】的域，是包括在【山羊之歌】中的。这也是为什么，郑小城能够送你来这里。”
夏殊异紧跟着这具说道：
“也是季昇在驴皮纸上写下愿望后，消失的原因。”
“想要小城现身的代价，就是许愿者被送到【山羊之歌】这更高一级的异端中，任你处置。”
夏殊异的语气冷下一个度。
卜迎并没有对这番话感到意外，也没有产生太多的情绪波动：“其实本来，郑小城觉得你会去做许愿者，这样的话，更容易达成祂想要的状态。但没想到……不，应该说，也是意料之中。”
“祂想要的状态？”夏殊异皱眉，心下一沉，“季昇现在到底在哪里？你对他做了什么？”
“别着急，他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也为了他继续没有生命危险，你最好让我聊完，我想和你聊的。”
卜迎走到一旁的柜子边，从中拿出了一本笔记本，
“关于我和郑小城的交流，其实也很简单。”
“我在【山羊之歌】中，找到了现实中留存下来的一些东西。”
“我后来才知道，郑小城不仅创造了酒神镇作为【人间喜剧】的活动场所，祂也给自己创造了一个独白空间，那里只有祂自己，以及被祂主动拉入的人能够进入。”
夏殊异想到了那个挂满照片的空间。
卜迎接着说：“在这个空间里，他也找到了，在医院里用过的东西。”
“其实主要就是书籍，以及写作用的本子。”
说到这里，卜迎顿了一下，眼睛落在笔记本上，看不清神情：
“郑小城很想当一名作家。”
夏殊异不意外。
生前的郑小城是一个那么喜欢看书的孩子，甚至他看的书已经远远超出了同龄人的理解范畴。
“你们发现了，在这些东西上写字，另一边是可以看到的。”说到这里，夏殊异已经不难猜出两人所发现的沟通方式，他紧接着问道，“郑小城以前，往这里，送过人吗？”
“不多。”卜迎把笔记本放下，“之前送进来的人，会和你一样，在异能失效的状态下，经历医院中的剧情。”
“当然，第一天只是开胃小菜。在第一天结束的时候，反应过来，没有离开医院的异能者，才算是真正打开了【山羊之歌】。”
“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山羊之歌】并没有你所感知到的，那样平静。除了第一天提供给新人的，作为诱导的安全日之外，剩下的每一天，都是危机重重，绝对不会比【人间喜剧】轻松。”
“当然，也只有在第一天结束后，新人脱离了新手保护期，才有机会和之前进入【山羊之歌】的异能者相遇。”
“有机会只是指有了可能性。【山羊之歌】的域只是医院，所以其实很受限，异能者只有开启同一段剧情，才会在这段剧情中相遇。不同剧情承载的是不同的异能者。这也是你在第一天并没有遇到异能者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