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自从杨意迟知道樊飞莲也这样叫柳应悬,两人之间就又多了一层亲密的感觉。
“能看吗?”樊飞莲问。
杨意迟说:“当然。”
樊飞莲缓缓抽出匕首,刀刃闪着银光,她用手凌空挥舞了几下,竟然气势惊人,身手不凡。
“它很好。”樊飞莲对这匕首爱不释手,小心地物归原主。
“我从来没有用过它。”杨意迟说,“但是它陪着我……已经七年了。”
樊飞莲笑了笑,说道:“看得出你很珍惜它。早点睡,杨哥,晚安。”
“嗯。”杨意迟也笑道,“晚安,飞莲。”
一夜无梦。
第二天杨意迟起床,吴长生已经提前吃了早饭去城里工作。
吃过早饭,杨意迟正襟危坐,等待樊神婆叫他去书房。
樊神婆悠闲地走过来,问樊飞莲:“昨天让小吴把东西留下来,在哪儿?”
“吴叔一早给我了。”樊飞莲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旧斑驳的笔记本。
“走吧小子。”樊神婆道,“今天我们继续说剩下的。”
第63章 笔记
柳晋寒和柳应悬可不是姜言月,他们代替不了妻子、母亲,却是和她最亲密的人。
樊海燕的“密谋”深深地震惊了柳晋寒和柳应悬,或许很多年前,很多个晚上,等到姜言月睡去后,父子俩会再找个机会碰面,比姜言月还要认真地去想他们是不是真的能离开这里。
“爸,我相信燕姨说的,我们去找她吧,我们把妈带走!”
“知道了儿子,先别跟你妈说。”
樊海燕给柳晋寒和柳应悬带来了一把希望与反抗之火,山火熊熊,烧得父子俩日日夜夜都心神不定。
……
书房中,樊神婆珍藏的信件依然完好如初,杨意迟低头扫过去,一封柳晋寒单独写给樊海燕的信里说,他想要带儿子来青州。信的末尾,小柳应悬用稚嫩的字迹写道:燕姨,听说你生了一个妹妹,我能来看妹妹了。
“他只来过一次。”樊神婆说,“他是忘记了,还没有完全想起来,就像吴长生,他也忘了他……这一年海燕三十四岁,柳晋寒夫妻俩也三十岁了。海燕以前的那个男友回国了一次,两人不知怎么又有了联系。这一次,海燕意外有了身孕,却一直偷偷瞒着我和那个男人。她又和别人分手了,还是不愿意跟他去国外。等我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偶尔樊神婆也在想,是不是这时候的樊海燕就做好了准备,她执意生下女儿,让她继承樊家,或许还对母亲抱有歉意,想让自己不要在她走后变得孤苦伶仃。
“咳……”樊神婆收敛心神,将话题重新引回来,“柳晋寒父子俩铁了心,一来就和海燕长谈很久,这时候海燕的身边恰好聚集了吴家兄弟,吴长生的哥哥吴有为也关注西陵很久,想要找机会调查鬼崖山。”
杨意迟不理解,问:“他是为什么?”
“吴家这事说来话长,如果细说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你只要知道,这些年来,吴家也有不少人死在了鬼崖山里。吴家本来已经把那里列为禁地,但吴有为和吴长生那两个小鬼,当时一个二十四岁,一个二十二岁,就像现在的你。”
“他们进去了。”杨意迟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是,他们进去了。柳晋寒父子俩回到西陵,帮海燕说服了姜言月。我猜言月心里肯定有过万般纠结,但希望是危险的,她一定也想和丈夫儿子一起离开,所以最终她同意了。”
接着,樊神婆把吴长生留下的笔记本递给杨意迟,说道:“吴长生唯一带出来的,就是他哥哥吴有为的笔记本。”
杨意迟接过来,逐一翻开已经被人重点标记过的地方。
……
x月2日
海燕很久没有回来,她说西陵几乎没有变化,这是一个封闭又保守的地方。景色很好看,如果不是知道吴家那么多人都死在山里,我也会觉得西陵只是一个平静的村子。我给小弟留了信,希望他能理解我。
x月4日
白家那老头给我的感觉特别不舒服,完完全全的笑面虎一个,迎神祭太压抑了,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x月5日
在路边买了点果子吃,一个看起来还挺面善的大叔告诉我,他也姓白,只不过是十分偏远的旁系。提起白天尧,他的脸上流露出很尊敬的神情。白家的许多产业都在外面,本家却一直坚守在西陵。他还给我说了灵烛真人斩妖除魔的故事,切,编得挺像样。
x月8日
我们准备进去了,海燕弄到了炸药。我们没法从南边上山,那里有好多白家人。姜言月给我描述过神像的模样,我始终弄不明白,为什么会少个头呢?白家人就这样祭祀一个无头的东西?
x月9日
这里面几乎没有其他动静,除了我们几个人以外,一点动物的踪迹都没有……这不是什么好迹象。(涂黑)……有可能是吴家人,我不太确定……(涂黑)
x月10日
最后一段路了,言月带我们来到了塔前,这塔好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塔……我们即将穿过地宫的甬道,我觉得有点呼吸不畅。
……
最后一页,没有日期。
杨意迟即将翻页,却被樊神婆提醒:“不要被吓到。”
他的动作一顿,有了心理准备后慢慢地翻开——最后的记录一连穿透了好几张纸,吴有为甚至来不及再拿出笔,上面的暗色都是他的……
“血。”樊神婆观察着杨意迟的神情,“吴有为一定遇上了什么事情,只能用这种方法了。”
纸上的血糊了一团,几条交错的线条像是没有规律,中间的部分有点像一张网。最下方,能看出吴长生在最后一刻挣扎着写了什么,杨意迟努力地辨认:“它、没?”
“它没?”他抬起头,看向樊神婆,“什么意思?”
“不知道。”樊神婆干脆地道,“吴有为没写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杨意迟看完笔记,内心久久无法平静。他合上笔记本,只觉得吴有为最后留下的内容透出一种极度不祥的气息,根本无法解读。
“别想了,吴长生这几年天天看他哥的笔记,他是这世界上最了解吴有为的人,却还是解读不出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樊神婆收回了笔记本,“……一会儿给他还回去,他最宝贝这个。”
“我知道那座石塔。” 杨意迟神色一凛,“但我们抵达那儿的时候,石塔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樊神婆点点头道:“吴长生也跟我说过,你们和姜言月他们走的路线基本是一致的,到这里才分了岔路。”
“他们进了神殿吗?”杨意迟又问。
“这……我们其实也不知道。”樊神婆谨慎地道,“吴长生不是在神殿附近发现他哥的东西,是在另一个尸骨坑……你应当也见过,只是当时他没有对你们任何一个人说。所以,姜言月他们有可能进了神殿,也有可能没进去。”
杨意迟快速地思考着,又在一团乱麻中抓到另一个关键点:“炸药!吴有为提到了炸药!石塔难道是他们炸毁的?”
“也许是他们自己炸的,但这样一来,他们走过的路就彻底断了。或许是他们遇上了什么危急情况,不得不采取这种办法。”樊神婆显然也已经想过这种可能。
杨意迟想得出神,一时之间,书房内安静了下来。
谁也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能找到吴有为的笔记本,他们似乎还是缺了最后一块遗漏的拼图线索。
半晌,樊神婆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总之,海燕、吴有为、柳晋寒三人最终都死了,只有姜言月带着年幼的儿子逃了出来。后来我几次寄信过去都石沉大海,不知道是她没有收到,还是故意不回。哎……我只能给海燕立了个衣冠冢。”
光线从窗外洒进来,樊神婆的半边脸几乎变得透明。
“哥哥的事情成了吴长生的心病,后来他一直在找机会进去,我劝过他,他当然也不听我的。”樊神婆低低地叹了口气,“事情发生半年后,姜言月也死了,柳应悬成为了新的巫师,那一年他十二岁。我还听说过村里人讲过他爸爸的闲话,说柳晋寒莫名其妙失踪,是跟别的女人跑了……哼,一群碎嘴婆,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再往后……他就一直被白家人养着。之后你和他相遇,我想,这就是属于你们俩的故事了。”樊神婆喝了一口茶,杨意迟怔愣地坐在书房,恍惚间又回到他被决定从家里逃出来的那一年夏天。
是的,他的小柳哥,从十二岁起就一个人了。
他自己的记忆被妈妈抹去,他也把同样的手段用在了杨意迟的身上。
因为他们不是没有做过尝试,而是每一次,每一次都失败了。
“婆婆。”杨意迟忽然握紧拳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她,“你给燕姨卜过卦吗?你难道算不出来她去西陵会有危险吗?飞莲对我说,她在进行樊家主母的修行……樊家虽然人不多,但以后还是会传到飞莲的手上,樊家……是不是还没有放弃?所以,你是不是还有事情没告诉我,是不是还有最后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