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1章
王雪娇被迫记住了很多激情澎湃的俄式脏话,包括车臣方言版的脏话,听一遍就记住,这个世界好不了了。
等他发泄完,王雪娇才开口:“是在红旗大街的那个路口吗?”
“对!嗯?你见到他了?他是不是个混球,长得就像是在西伯利亚被狗熊打成白痴的蠢脸?”
王雪娇:“呃,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死球了。”
焦哈尔:“???”
“抬进来。”王雪娇一挥手,帕里斯的尸体被放在地上。
“喏,是他吗?我在红旗大街送人的时候,看到那里的路障倒在地上,看他的衣服比别人的好,估计是军官,就带过来让你认认。”
焦哈尔仔细盯着帕里斯的脸,确定是他以后,大喜过望,几乎要笑出声来,但是周围还有许多手下在走来走去,他要是这个时候露出开心愉快的表情,不利于团结。
他强行把嘴角往下折,眉毛眼睛都扭曲成一个纠结的形状,死死绷着嘴,双手捂着脸,全身不住地颤抖。
旁边的士兵之中,有他的人,也有帕里斯的人,他忍得十分痛苦。
他们一起围上来劝他不要太伤心。
偌大个屋子,竟只有一个俄语说得磕磕巴巴的外国女人懂他。
王雪娇同情地看着他,用她仅有的那么一点安慰人的词汇稍微意思意思:“别难过,以后会好的,你要冷静,你还要主持大局。”
焦哈尔的动作一顿,对哦,他不能现在就“痛苦”到忘乎所以,得再稳固一下,打个电话给格罗兹尼总部,告诉他们帕里斯少校已经不幸殉国了。
王雪娇不知道他的想法,在那里自言自语:“看这身上这么大一个洞,肯定是俄罗斯人干的,这是军队的枪。”
“人死为大,给他整理整理吧……”王雪娇叹了口气。
虽然焦哈尔跟抢自己权力的帕里斯完全不对付,但他们到底是一个阵营的。
他们把俄军士兵的头扔到俄军新兵的面前,就是为了起到这么一个震慑和瓦解士气的作用。
要是帕里斯的尸体也这么乱七八糟的躺在地上没人管,对车臣人的士气也有很大的影响。
焦哈尔命令几个士兵替帕里斯清洗和换衣服。
脱外套的时候,一小片金属掉在地上,被负责清洁的士兵看见,捡起来,交给焦哈尔。
“咦?这不是美国国旗吗?他们跟俄罗斯人怎么又搞到一起去了?上一次他们在一起还是联手对付中国呢。”王雪娇天真无邪地眨巴眨巴眼睛。
焦哈尔本来还没往那里想,他是冷战时出生的,对美苏关系的印象就是见面就打,互相撕个没完。
听到王雪娇无意嘀咕地这句话,他瞬间醍醐灌顶:
一定是他们两国的人凑在一起,要出城干什么,正好被帕里斯这个二货看见,拦着他们不让走!
于是,他才会被杀……
绝对是这样的。
焦哈尔追问:“那个关卡的其他人呢?”
“都死了,在地上躺着,车上带不下,我又不知道你们的葬礼是不是有什么自己的规矩,也不敢把他们埋了,你要不去看看?”
王雪娇只是让人把他们挪到旁边,不要挡路。
至于尸体,还是留着。
《金枝欲孽》里的如妃说得好啊:
知道小格格死了,对皇帝来说只是一个通知,有这么一个事儿。
把孩子抱手上,让他感觉到身体一点点凉了,才是大刺激。
让车臣老兵看带血的尸体,效果不如车臣人把人头发射到俄军新兵面前,不过条件所限,凑合使使吧。
焦哈尔果然派人去收拾了,王雪娇还体贴地提醒了一下:“让帕里斯少校的部下去吧,他们应该关系更好,让他们亲自去送战友一程,也算尽一尽心愿。”
回到办公室,王雪娇看了一圈,发现张英山不在,本来放在沙发上,打算送给他的防弹衣也不见了:“杨杰呢?”
留守在公司的值班员工恭敬上前:“小杰哥刚才回来过了,还在外面送人。我告诉他那件衣服是您留给他的,他马上就套上了。”
生意太好了,第一先生也得亲自上。
张英山送的中资公司,已经在城外联系了一个大客车,可以把他们和一些珍贵的样品送到更安全的地方暂避几天。
等车的地方在东郊的一个三层建筑物里,以前这个房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现在已经荒废,只剩下一些垃圾、缺腿椅子,连玻璃都没有了,寒风呼呼往里灌,不过比直接站在空地上还是要暖和一点的。
张英山帮着他们拎行李,安抚慌张的职员,陪着他们在黑暗之中等车。
等能张罗的事情都张罗完了,张英山他们要走,中资公司的老板很担心这里的安全,便请张英山他们再等等,等到来接他们的车子到,他愿意加钱。
张英山确实担心他们这群身上只有钱,没有枪的人。
猛虎帮的几个人四下找了一些木板,挡在窗口,自己再坐在窗台上,替他们压着木板,老板和员工们都明白他们的好意,千恩万谢,表示以后有事一定找他们。
张英山看着门外的星星一点一点的消失,东方地平线微微有一线白,忙碌了一天一夜的疲惫泛上来。
他想吃雪菜肉丝味的方便面,再打两个鸡蛋,再加几片午餐肉。
记得娇娇说她想吃饺子,酸菜猪肉馅,胡萝卜羊肉馅都行。
今天晚上过来的时候,张英山看到还有几家餐厅开着门,张英山只来得及走进一家,老板说别的菜都来不及做了,要吃只有饺子。
张英山听了还挺高兴,仔细一看菜单,他立马退缩了——
俄式甜饺子,厚皮饺子包着樱桃馅和蓝莓馅,旁边配着覆盆子、香草冰淇淋和饼干碎,以及一大坨鲜奶油,蘸饺子吃的。
张英山在心里在那家店上面打了一个叉叉,决定等完事以后去华人聚居区看看中国人开的中餐馆里面有什么东西。
中资公司接人的车过来了,那些人也特别积极热情,为客户搬行李。
搬着搬着,有人甩开外套,解开里面衣服的扣子。
张英山下意识地往他身上瞧了一眼,心想老毛子就是扛冻,这天气,哪里就热到要脱成这样了。
这一眼,让他心中警钟大响。
这个男人身上有纹身。
纹身做为一种古今中外都有的文化符号,在中国也有,在中国的纹身文化里,普通小混混都不敢轻易纹睁眼关公、闭眼观音、过肩龙、下山虎之类的嚣张图案。
睁眼关公杀气重,闭眼观音不庇佑。
过肩龙和下山虎都得赌自己的命格够不够硬。
俄罗斯也有自己的纹身文化,其中统一度最高的是“律贼”,张英山来之前,王雪娇兴冲冲地跟他说了很多关于这个群体的故事。
包括他们不允许从事合法劳动,生活来源只能靠犯罪、赌博和向其他罪犯索取供养,也不准为官方和军队服务,必须跟父母亲朋全部断绝关系。
甚至还有“老带新”业务,成员有义务向年轻罪犯教授犯罪技术,并且在所有罪犯困难的时候要施以援手。
他们身上的纹身也各有说法:
匕首和血滴代表着身负着人命、多少人命。
老鹰代表首领;星星代表很厉害或者曾经是特种兵;铁丝网代表无期徒刑;黑白钻石代表永不认罪;骷髅代表杀人罪;蜘蛛代表小偷或吸毒者……
本来他们之中最穷凶极恶的人应该在古拉格监狱,而不应该在这里。
但是,1953年,玉米大帝为了表示自己跟慈父划清界线,痛快的把古拉格里一百多万的豪杰们全放出来了,他们快乐地回到苏联社会,兢兢业业执行着“老带新”的行业准则。
俄罗斯土地辽阔,不过经济繁荣的大城市就那么几个。
既然他们的准则是打死不干合法行业,那么去屁都没有的村子偷土豆显然不符合他们的逼格,就只好去大城市当“莫漂”“圣漂”“叶漂”“索漂”……他们之中有手腕的都已经混成寡头了。
古巴耐杀王这么讨厌隔壁美帝,也才送了12.5万罪犯、精神病。
自从王雪娇说过以后,张英山心里也在暗暗注意,但是也许是第一副市长过于铁腕,他们在圣彼得堡期间,只看到拉客上黑车的车臣人,还没见过身上纹得花里胡哨的真·罪犯。
今天,他终于见到了,那个司机身上纹站一只豹子,一爪拿枪,一爪拿刀,头顶一行字:只有枪毙才能改造我。
另一个正在搬行李箱的男人胳膊上纹着圣瓦西里大教堂图案,洋葱头数量代表着罪行轻重,洋葱头越多,代表犯罪次数越多,这个图案不是随便纹的,必须有多个同伙确认他不是吹牛,才可以纹上去。
在中国,也有很多单纯觉得纹身很酷,跟别人不一样的人纹身。
并不代表他们就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