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现在还不能动手。
  王雪娇心事重重地咬了一口羊蹄,惆怅地想:退一万步说,周大的四个兄弟就真的这么稳,什么罪都不犯吗?
  郑益静看起来是个普通玉石商人,但是他至少犯了非法执有管制枪支罪。
  禁毒口已经算是可以进行合理合法“钓鱼”操作的公安口了。
  但也仅限于钓已经有了明确犯罪意图的人。
  不能引诱还没有犯罪意图的人犯罪。
  要是他们五兄弟,像郑家兄弟一样,一个负责贩毒,其他只负责打掩护,要说罪,没罪,要说恶心人,是真恶心。
  王雪娇悲伤地扔下啃干净的羊蹄,想喝一点水,手上粘粘,这里洗手很不方便,就算他们这么有钱,也没有自来水,都是从远处挑来,放在蓄水池里沉淀。
  张英山殷勤地拿着湿毛巾要帮王雪娇擦手:“请允许我为你擦手。”
  “谢谢。”王雪娇大大方方把手伸出去,让他一点点擦。
  三巨头,包括周大的内心同时冒出一句话:“这个洋鬼子,球巴子痒了,想女人哩。”
  晚饭上该谈的东西都谈的差不多了,后面是建厂的事情正式推进之后才能继续落实,不管是孝敬,还是定价。
  饭后,王雪娇、张英山和帖木尔住在镇上唯一的小旅馆里,今天旅馆里就他们三个人。
  说是旅馆,其实就是一户贩毒的人家,全家都被打靶了,其他亲戚也不再与之往来,便被镇里收来,做为招待所用,一毛钱一天。
  没有服务员,水要自己挑。
  张英山把整个旅馆搜查了一遍之后,确定没有任何窃听、偷拍、地道、暗门、能钻出人的大衣柜之类的东西后,才放心地研究起生活所需的东西。
  别的都能凑合用,只是床上用品实在欣赏不了。
  床单被子都是这户人家留下的,已经不知道睡过多少人,而且也有好长时间没有人住了。
  人脑袋上的人油混合着灰尘,就算如此干燥的天气,也在隐隐散出一股可怕的怪味。
  王雪娇露出嫌弃的表情:“要是盖一两天我就忍了,咱们还不知道要住多久呢,去买一床新的吧。”
  帖木尔无所谓,他以前是放羊的,最差的时候跟活羊挤在一起凑合过了几夜,那味道,比这刺激多了,不过既然王雪娇有要求,那一起去买新的也无妨。
  三人打听到镇上卖床单被套还有被子的人家,居然就是陈俊家,他妈别的都不会,只会最简单的缝纫。
  见王雪娇带人过来一口气买走她三套床上用品,她非常高兴,硬要塞一兜干红枣给王雪娇:“拿着吃,暖身的。”
  又抓了一大把枸杞给张英山:“我们这的枸杞好,壮阳的。”
  张英山不想要,被死活塞了一口袋。
  等回到旅馆,大家合力套被子,张英山忽然咂过味来,他看着帖木尔:“她为什么不给你?”
  帖木尔虽然没有留大胡子,但是整个人的气质相当硬朗,就是那种“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的气质。
  张英山,就算搞了个大络腮胡,也就是个朱紫国王,跟霸气威武不沾边。
  帖木尔还是给面子的:“我们新疆也有枸杞,还是黑枸杞,她就不给我了。”
  王雪娇笑得非常扭曲:“你记不记得,在孔雀公主号上面,还有服务员给你送了两瓶印度神油?”
  “那说明什么?我又没有用。”张英山的脸通红。
  王雪娇同情地告诉他:“哦,为了稳定我们的人设,我把那两瓶都倒空了,就留了两个空瓶摆在床头柜上。”
  张英山:“……”
  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庆幸自己应该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负责收拾客房的那个服务员打交道了。
  帖木尔见他俩开始翻旧账,快手快脚地把套好的被子往他的房间搬:“你们慢慢聊。”
  王雪娇止住他:“等一下,还有正事没说完。”
  要讨论的是制药厂的生产流程。
  原先张英山想的是这个厂超出许可数量生产麻黄碱,是不是就证据确凿,可以抓了。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别说这个制药厂有许可证,就算没有,按照现行法律,违规大量生产麻黄碱,最多判一年六个月。
  而麻黄碱比冰毒,也就是多了一个氧原子而已。
  好在去掉这一个氧原子的技术含量,比去掉社畜一把头发要困难多了,不然博社村也不会造出一把一把的“黄沙”,被刘招华嘲笑。
  帖木尔不敢相信法律真的就这么轻纵了非法生产麻黄碱的人:“就差一步,这都不处理?”
  王雪娇重重点了点头:“法律都是需要补完的。我知道一个案子是这样的……”
  有一个人,自学了使用溴代苯丙酮制造麻黄碱的方法,一万块钱的成本,出厂价七万块。
  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有十万块钱,提炼之后贩卖,倒两次,就能卖到五百万。
  他赚了很多钱,然后被抓住了,证据确凿,数量巨大。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人死定了。
  当时负责这个案子的政法口的人,为了震慑其他人,专门召开了公审大会,并且强制每个村必须都有人参加。
  最后,本镇和周边的人,去了六千多个人。
  王雪娇看着他们俩:“当法官宣布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的时候,你们应该能猜到围观群众是什么反应了吧?”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先是一声惊叹’嚯!!!‘,然后就是疯狂的讨论,还有一片嘘声。”
  王雪娇叹了口气:“最后,在人群里只能听清一个声音’这事做得,倒霉被抓了不就一年半吗,没抓到就几百万!我他妈干十年都赚不到几百万呢。‘那个建议召开公审大会的人,肠子都悔青了。这哪里是公审,根本就是推波助澜。”
  王雪娇飞扬的眉毛都垂了下来:“那个人在合成麻黄碱之前,就已经研究过法律漏洞了。而那个政法口的同志,却觉得他死定了,就没有先跟人打听打听情况,问问现行法律到底会给出一个什么说法,就召开公审大会。”
  “还有更恶心的呢,现在交易麻黄碱不判刑,就算制毒的人存心挑衅,在公安部大门口交易,口袋上就写着麻黄碱三个大字,警察都没办法。”
  她看着张英山和帖木尔:“唉,我们抓人、定罪是需要讲证据的,不然好不容易抓到的人就这么被放走了,想想就很难受啊。”
  帖木尔也惆怅起来,他以前只管收集情报,然后上交,并不负责处理。
  今天听王雪娇说的事情,他才真正感受到从情报到落实之间,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同心县绝对是贩毒大本营,绝不能因为在寻找证据的过程中,“我觉得这可以判刑了”,就收手,一定要把案子办扎实,办成铁案,不被检察院退卷。
  等帖木尔忧伤地抱着被子回自己房间,慢慢消化刚才听到的故事,张英山才问王雪娇:“你说的那个案子是以前的,还是你所在的那个时代?”
  他还寄望于刑法刚好再刷新一版修正案,可以对贩卖制毒环节中间的化合物判重一点。
  王雪娇耸耸肩:“是距今二十年以后,既然你还想听更伤心的事情,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二十年后,麻黄碱成为被管控的中草药之后,一次交易的麻黄碱只要不超过五公斤,还是屁事没有,还是可以去公安部门口交易。
  贩卖五十克冰毒就可以判死刑,五公斤麻黄碱可以轻松提炼三公斤的冰,有人把提炼的的方法都免费发在电脑上了……对了,我们那个时候的电脑就像咱们办公室门口的那个桌子,谁都可以把东西放在上面,谁都可以把东西拿走……反正,有无数豪杰分享技术,连我都会。”
  张英山听了不由也叹了一口气,忽然又一顿:“你为什么会去搜制作冰的方法?”
  “我们那会儿有一个美国电视剧,叫《绝命毒师》,好奇呗~至于那个倒霉催的公审故事,是我搜豆腐干知道的。”
  张英山:“???”
  王雪娇解释道:“那个地方,最出名的是五香豆腐干,可好吃了。但是我买了几次,都不对,所以后来就直接用地名加豆腐干,想找找有没有人推荐好的商家。结果,就看到这个故事了。”
  王雪娇向帖木尔的房间看了一眼,见门已经关上,她对张英山说:“你把门关上,帮我盯着,别让他靠近。”
  张英山狐疑地看着她。
  王雪娇拿起电台,恼怒地开始摇人:“我要召唤我的忠实信徒们!混蛋,以为不告诉我他的队伍叫什么,在哪里,我就查不到了吗!连这都查不到!我还混个屁啊!三天之内,不把他那个破军队翻出来,西苏里也别干了!!!”
  张英山点点头,走出门,关门,站在门口守着。
  娇娇狂暴化,生人勿近,这个小破镇子,半夜没有速效救心丸可以卖给帖木尔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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