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这是一个面包车,足够装得下一辆摩托车和所有人,没有人会发现刚才扔下火箭炮的摩托车手,以及悍然向工程兵头上扔石头的女人就坐在里面。
  这段路不长,王雪娇努力想了半天,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一把刀——刚才还被没收了——现在什么都没有。
  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除了手指上的一枚戒指,那是从阿兰自知大势已去的时候,连着孔雀公主号一起送给她的,希望她能收养珍珍。
  那枚戒指里有蚀刻的印记,对着光就能显形,凭借印记,可以与阿兰的老客户们搭上关系。
  只是闻芷兰一直没有成功打入金三角,王雪娇也无从证实这戒指是不是真的这么好用,也不知道这几位是不是闻芷兰的老客户。
  听天由命吧。
  车子停下,王雪娇被押下车,她抬起眼睛,向周围望去,破得一塌糊涂……跟金三角丛林里混得最差的部落差不多。
  从车速和开的时间来判断,现在离金边最多五十多公里,啧啧,怎么破成这样。
  路边有几个人在吃东西,左手托着芭蕉叶,右手在搓芭蕉叶里的糊糊往嘴里放。
  看他们的打扮,应该也是豪杰,但是他们的精气神明显不那么豪杰。
  穷不是问题,有信仰的人,不管这个信仰是人类之光还是人类之癌,哪怕是信飞天意面教的人听说中午吃海鲜意面,那精神也是棒棒的,双眼放光,全身充满力量。
  这些人给王雪娇的感觉是很颓。
  就好像一直在等拆迁的人,为了能多捞赔偿款,砸锅卖铁,把家里的房子加盖了好多层的违章建筑,而且还因为拆迁只讲面积,不讲实际质量,违章部分根本无法住人,结果突然通知拆迁改道……就是那种生不如死的气质。
  王雪娇对柬埔寨反对派一直没什么太深的概念,只知道他们一直在杀杀杀,前期中国支持过他们,结果他们反苏去了,得到了美国的支持,再然后,他们做事太绝,现在连美国都不理他们。
  本以为他们会像“基地”或是卡大佐一样,五常看不起他们,他们也看不起五常。心里有火,眼里有光,拿出志气,像卡大佐一样,干翻五常!
  然而,就路边这几个小兵的状态……连干一碗五常大米的气质都没有。
  从下车的地方,一直走到房子的短短十几步路,王雪娇已经感觉到他们整体的精神状态了。
  这个组织真的有一种希特勒形容苏联的气质:就是一栋破房子,踢两脚就塌了。
  还没进门,王雪娇就听见屋里在吵架。
  语言不通再吃大亏,王雪娇只能听个语气,以及从身旁的人判断吵架的激烈程度。
  就连押送她的人都不敢进门。
  他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抬手敲门,生怕成为被牵连的炮灰。
  王雪娇压低声音:“theyfinish,wego?”(等他们吵完,我们进去?)
  四个毫无语法的单词,言简意赅地说出所有人的心声。
  他们居然就真的这么静静的、悄悄的、带着王雪娇转身离开房子。
  走在前面的人在芭蕉树下坐着,满眼忧虑地看着窗户,小声地跟身边的人聊着什么。
  在这等着实在无聊,一无聊,王雪娇就觉得手痒,得干点什么才好。
  于是她站起来,蹦跶着去够长在枝头的芭蕉花。
  “哐啷!!”
  一只铁杯子打破了窗户玻璃,依旧以破竹之势向前飞行,眼看着就要打到坐在地上的人的脑袋。
  那人看见了,但下肢盘着坐在地上,根本来不起躲,只能等着挨一下。
  忽然,一条腿从旁边冒了出来,对着铁杯子重重踢了一脚,改变力的方向,让铁杯子撞碎了另一侧的玻璃窗之后,直飞进屋,屋里传来“啊!!!”一声。
  下一秒,屋门忽然打开,一个男人捂着脑袋站在门口,气冲冲地对着门口叽里哇啦一通喷。
  旁边的人齐唰唰地指着王雪娇,嘴里发出同一个声音,虽然听不懂,不过王雪娇猜测,应该是“她干的!”
  那个男人眼神凶恶地瞪着王雪娇,王雪娇右胳膊怀着一片大大的芭蕉叶,上面摆了她刚才努力掰下来的芭蕉花,理直气壮地看着他。
  男人说了一堆话,那个跟王雪娇在楼顶上与她狭路相逢的人回答了几句。
  男人指着王雪娇,对着门偏了偏头:“comein。”
  你礼貌吗?连please都没有!
  你甚至都没有穿西装!!!
  王雪娇就这么捧着偷摘的芭蕉花走进门。
  在办公室里,还有一个打扮相对洋气一点的男人,也在打量着王雪娇。
  这个男人的英语带着柬埔寨风味,不过问题不大,比阿三的英语好理解多了。
  王雪娇与他交流的很顺畅,被王雪娇敲中头的人叫波明,英语好的男人叫宋托。
  这两人都是反对军的头目。
  王雪娇不知道他们对毒品的态度是什么,但是,她依稀记得此时的柬埔寨上下,在座的所有人,包括亲中的、亲美的、谁都不亲的……都觉得自己是正义使者,天命的化身。
  毒品这种东西……正义使者应该不会喜欢的吧?
  为免被制裁,王雪娇便说自己是军火商,听说他们想夺政权,于是来这里,想问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参加“先用后付”活动。
  “军火商?那你为什么要攻击中国人?”宋托很不理解。
  王雪娇一边剥芭蕉花,一边说:“因为他们只买护具,我赚不到钱啊。我攻击他们,他们才会知道,一味防守是没用的,最好的防守是进攻,就会从我这里买很多很多武器。”
  “我的反坦克炮、防空炮、远程火箭炮就都有买主了,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是不是以为我在吹牛?知不知道非洲有个叫苏丹的国家?知道他们内部也在分裂吗?别看他们南边的地盘比北边小那么多,照样跟北边打得不相上下,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我~~~”
  王雪娇的神情充满自信和骄傲,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样子。
  在王雪娇的口中,南边的黑人政权能跟北边的阿拉伯政权相抗衡,就是因为她弄来了最先进的武器给南边,才能让地盘很小、战略没有、战术垃圾的苏丹南部一飞冲天。
  “国际社会只会支持胜利者。只要能赢,说什么都是对的!有强力的武器,最重要,你们要不要在我这里买点?先用后付,绝对划算,不会吃亏的。”王雪娇拿起第三个芭蕉花,慢条斯理地把花瓣一点点撕下来。
  宋托看着她,问道:“你怎么证明你所说的不是假话?”
  王雪娇摘下戴在右手中指上的透明宝石戒指,将宝石放在阳光下,一个复杂的花形徽记投影在墙上。
  她的语气无比自豪:“你们可以去打听打听,这朵花代表着什么!运输准时、质量优秀、价格便宜!从北美到南美,从欧洲到南非,俄罗斯到苏门达腊,都有我们公司的客户。”
  宋托虽然还是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既然是先用后付,他们也真的缺军火,他还是狠狠的心动了。
  他还想了解一些细节,无奈涉及到大量专业名词,且不说王雪娇的词汇量不足,宋托也很困难。
  尴尬的一幕出现了。
  宋托让手下拿来一本不知道从哪里抢来的《高棉语——英语词典》,哐哐翻,然后指着一个单词给王雪娇看。
  巧了,王雪娇不认识这个英语单词……
  她需要一本《英汉词典》,然而这里没有英汉词典。
  动词和形容词还可以用肢体语言努力一下,名词就如同数学题,说不会,就不会。
  整个寨子里会英语的人都被拖来支援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双方痛苦地挣扎了二十多分钟,宋托决定放弃了:“等等,我们去找个翻译。”
  “再买点肉回来。”王雪娇指了指桌上已经被她撕开的芭蕉花,“我可不能白来。”
  被派出去的人怔怔地看着她,他们都已经好久没有吃到正常的东西了,还吃肉???
  波明和宋托也一起看着她,显然没有打算掏钱请她吃肉的意思。
  真没出息,好歹是曾经的掌权者,现在居然混到连肉都没得吃的地步。
  吐槽归吐槽,掰了这么多芭蕉花,总不能浪费了,虽然芭蕉花凉拌也好吃,但是,到底比不上炒肉。
  王雪娇掏出一百美元递给那个被派出去的小子:“全买肉。”
  营地里负责做饭的人嘀咕了一句,懂英语的人翻译了一下:“花太少。”
  “这不还有花嘛……”王雪娇指了指小屋旁边满满的野芭蕉树。
  王雪娇又拍出一张一百美元给被派出去的小子,她大声宣布:“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芭蕉花炒肉,肉钱,我出!芭蕉花,就要麻烦你们自己动手了。”
  先前被她吐槽毫无精气神的人们仿佛被注入了强大的力量,一个个无比积极地扑向芭蕉树,用力将粗大的花枝掰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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