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回到旅馆,王雪娇闷闷地坐在屋子里,看着窗外灰扑扑的小镇,还有高低错落的房子。
  有人敲门,是张英山,他是来问王雪娇刚才出去一趟有什么进展的。
  看着她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可见没有拿到什么有力的证据,他便不问了,先主动说自己这边的情况:“我刚才跟盐业公司的人聊了一会儿,打听到武长春和武长庆兄弟俩的情况。”
  这两人就是典型既要又要,想要商海击浪发大财,又舍不得稳定工作为自己带来的安全感。
  于是,他们就利用职务之便,经常以“销售”和“采购”为名,出去采购虫草,以及往特别重视养生且有钱的南方卖。
  自古盐铁都是国家掌控,他们这盐业公司是大国企,他们又是老员工,只要跟上头领导打声招呼就能公款出差,只要不超过标准,全都好说。
  所以他们几乎跑遍了青海全境,从开始的玉树果洛,到现在的西藏那曲,据说连可可西里他们都去。
  “可可西里又没虫草,他们去那里干什么?”王雪娇问道。
  “想开开眼界,具体开什么眼界没说。”
  王雪娇:“这些消息可靠吗?还是工人乱猜的?”
  “都是武家兄弟喝酒的时候自己说的。”
  王雪娇对武家兄弟的嘴巴之大,非常服气:“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敢到处讲,利用职务之便挣这么多钱,也不怕其他人听了眼红,偷摸把他们毙了,抢了钱就跑。”
  不过已经有无数事实证明,不管是考了一百分,还是宝妈晒孩子,或是告诉狱友自己杀过人,又或者是家里通过不法手段挣了大钱,只要是人类对于自己感到骄傲的事情,就是根本挡不住的想炫耀。
  这边的人都爱喝一点,一喝就爱说话。
  张英山就是跟着在小摊上跟工人们一起喝酒,才打探出来了这些消息。
  他也挺能忽悠啊,应该说是有亲和力。
  不仅得到了消息,连最后结账的钱都是工人老大哥抢着付的:“你都没喝多少,一看就是家里媳妇管得严,要是让你付钱,回家还不得跪搓衣板。”
  工人们也知道镇上有盗猎的,就偶尔会看到一些不怎么来的外地人,开着吉普车,车身上斑斑驳驳,不是血迹就是被子弹打过留下的凹痕。
  但是他们完全属于两个生活轨迹,想发大财的早就跟着盗猎团伙走了,留下来还在踏踏实实在盐业公司上班的人都胆子小,宁可穷些,也不干那刀尖上舔血的活,平时互不来往,也不打探,免得生出是非。
  吉普车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他们也不关心,更不会去计算是不是有一个稳定的周期。
  唯一能确定的是,肯定是冬、春两季。
  因为冬天天气冷,动物都是吃饱了准备过冬的,皮毛鲜亮,打死的动物尸体不会腐烂发臭,不容易被发现。
  春季则是因为很多动物开始准备生崽了,怀孕的母体跑不快,生了孩子的会为了保护幼崽,聚集在一块,盗猎者轻轻松松就能抓到一大群。
  王雪娇也把自己去武长春家的情况说了:“门都没进,他们家就内讧了,我看也没法好好聊,就没上楼。”
  她指了指桌子上带回来的几根发霉的虫草:“有价值的东西就这么多。”
  张英山用摄子夹起一根生了白毛绿毛的虫草:“在这种地方能发霉,这个线索已经很有价值了。”
  “我都能想到如果我去问他,他会说什么,就说是在路上不小心翻到水里的,一路上咸水湖淡水湖那么多,随便掉一箱下去,再捞起来,箱子又垫着塑料袋,一直不干,霉菌就出来了呗,很合理嘛。
  再详细问是掉进了哪个湖,那也是司机的事,要是司机都是半路找来的野司机,一句找不着了,不知去哪儿了,就算说错了是淡水湖还是咸水湖都跟他没关系。”
  王雪娇随便想想,就已经替武长春想出七八条证明自己与此事无关的理由。
  做为一个在大公司上过班的人,谁还不会一点甩锅和强词夺理的技巧,没理也得搅上三分理,大大方方认错的下场就是年底考核等着完蛋吧,后面也基本告别升职加薪了。
  “先不要这么悲观,他是喝酒了就会到处乱说的人,也许思维方式跟你不一样。”张英山安慰道。
  他挨着王雪娇坐下,看着她那张写满了“不高兴”的脸。
  “不要对自己要求这么高,如果盗猎案子这么容易就破了,还找我们干什么,他们自己就能处理了。”张英山柔声劝道。
  道理是这个道理,对自己的要求是对自己的要求,王雪娇还是撅着嘴,看着虫草生气。
  张英山看她紧绷着的脸,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别撅嘴啦,不然我就要把狗剩剩带走了。”
  “???”王雪娇:“这跟狗剩有什么关系?”
  “你变成了小鸡嘴,跟狗剩在一个屋,就是鸡犬不宁呀。”张英山又伸手捏了捏她的嘴唇。
  王雪娇笑着伸手打掉他的手:“你好烦,我看你不是来说案情的,你是来偷狗的。”
  狗剩剩在他俩的脚边转来转去,最后用力跳到王雪娇的腿上,再伸出右爪搭在张英山的腿上,又抬起脸,看着王雪娇,耸拉着耳朵,一脸的幽怨,好像在说:你们不要为了我吵架。
  王雪娇伸手摸摸它的头:“放心,不会让他把你偷走的。”
  “说正经的,我有一个想法。”张英山正色道:“把这几根虫草送到西宁做检查,也许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也只能这样了,万一。”王雪娇再次用镊子夹起一根,满怀期待地放在台灯下仔细观察。
  张英山见她的鼻子都要贴上去了,握着她的手,把镊子和发霉的虫草拉开一段距离:“不要离这么近,霉菌会吸到鼻子里,对肺不好。要是有血,也不是你这么看就能看出来的。”
  “咦,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王雪娇刚刚有一个美好的梦想:万一这箱虫草上面压着的是被盗猎的动物尸体,血液滴进箱子,让虫草受潮的呢?
  张英山看着她充满疑惑的眼神,表情平静,好像他只是瞎猜的:“随便说说,被我说中了?”
  王雪娇凶巴巴地伸出手,在他的身体两侧胡乱抓挠:“不说真话就痒死你!”
  张英山将她的手抓住,按在自己的胸口:“我招,我招,因为我刚才也这么想,结果镊子被你抢先拿走了。不过我看了,虫体上确实没有大片的血迹残留痕迹,要是擦掉的话,得送去检验,才能提取到血液成份。”
  “行吧,这边离西宁挺远的,还得让老邢联系人送一趟了。”王雪娇再一次对资源不足感到不满。
  “明明他们做事也没那么缜密,到处都是破绽,就是欺负咱们人少,不能全方位布控,不然,派出十万人,把这镇子围上,一家一家搜,肯定能搜着可恶,我要打死他们。”
  张英山看着小声叨叨的王雪娇,目光舍不得移开,她太可爱了,脑子里时常蹦出一些奇妙的幻想,这些幻想不仅不会让她在面对残酷现实的时候感到绝望和无奈,反倒成为她卷起袖子加油干的动力。
  灯光斜打在她的侧脸上,饱满细腻的脸颊上那双充满活力的眼睛满盛着光彩,红润的嘴唇一动一动,带着微微的香气,她在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想亲一亲。
  “还抓着不放呐?”王雪娇停止了发泄不满的叨叨,发现自己的手还贴在张英山的胸口,她的手指动了动,在他的胸口轻抓几下。
  手掌下,心脏的跳动似乎比刚才快了一点。
  王雪娇伸长脖子,顶了顶张英山的额头,眼神超凶:“我怀疑,你有阴谋。”
  “什什么?”她突然靠近,张英山的心脏停跳半拍。
  “你想蹭我手上的护肤霜!还有我的高级润唇膏。”王雪娇一字一顿。
  张英山看着她的眼睛:“能蹭吗?”
  王雪娇在他的嘴唇上轻轻一碰:“要是连这都蹭不着,你岂不是要成为小白脸界的耻辱了。”
  一股火苗被温热的皮肤接触点燃,血液被疯狂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泵向全身,直冲大脑。
  许久后,两人才分开,张英山定定地看着她:“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王雪娇贴了贴他的脸,他的脸十分滚烫。
  张英山深吸一口气:“等这次任务结束”
  “你快给我闭嘴!”王雪娇伸手把他连嘴带鼻子都死死捂住。
  她起身拿纸把发霉的虫草裹了好几层,再装进塑料袋,又写了个纸条,列明她希望在虫草上发现什么东西。
  “这个也让邢川一起带到市局吧。”张英山拿出一卷纸。
  那是一张画在挂历纸背面的地图,用圆珠笔手绘,将制革区和平房区里的房子、死胡同、违章建筑都画了出来,其中有些房子里住的是什么人,做什么营生,包括堆积的杂物,以及杂物堆积的年份都写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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