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那是自然,上一个买家也是花了大价钱买的,照顾得特别仔细。”周笑眉生怕王雪娇看出破绽,急忙解释。
  王雪娇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顾自的瞧着项链:“怎么,你是上一个买家的保姆啊?她照顾得仔细不仔细,你都知道了?”
  周笑眉顿时语塞,她期期艾艾:“一点脏都没有,还不是照顾得仔细么?这又不是非得当保姆才知道的。”
  “看来这家人也不是很有钱。”王雪娇不看了,转而把眼睛转向一道“金玉烩双翠”,张英山会意,起身为她夹到小碗里。
  这道菜可是金古饭店的经典名菜,用的是大黄花鱼的鱼肚、瑶柱、海参做的,跟佛跳墙有点类似,单是泡发的时长就要两三天,是王雪娇绝对没有耐心去做的东西。
  与其看人工处理过的“翡翠”,不如看这道真材实料的“金玉烩双翠”。
  汤头非常鲜,如果不是用了邪恶的工艺,那就是用了传说中的鸡汤吊鸡汤。
  一般煮汤就是白水与鸡、大骨头、火腿同炖。
  更高端的作法,是用鸡汤替换白水。
  见王雪娇对那勺汤的专注都比翡翠项链高,肥狼按捺不住了,问道:“这套项链,也入不了您的眼吗?”
  王雪娇缓缓把汤喝尽:“入我的眼?脏了我的眼还差不多。这东西,你告诉我是余先生送给当年影后的?挺时髦啊,六十年前就用上了前几年刚流行的作假工艺了。我爷爷一定有好好奖赏他。”
  肥狼小心翼翼打探:“这项链有什么不对?”
  “你这盒子一打开,上面泛的就是贼光,石头里面的纹路都给酸洗成蜘蛛网了,颜色都浮在上面,没有色根,不对着光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你在这骗小孩呢?”王雪娇冷冷地看着肥狼。
  她转过头对张英山说,语气里满是嫌弃:“快扔了,小心给这位周小姐偷拍了照片,以后啊,这条假货就不是余先生送给影后的定情信物了,是你这个港岛浪子靠它征服女人心,平白给她抬了轿子。”
  “是。”张英山马上把项链放回桌上。
  王雪娇平静地看着肥狼:“你说说,到底是你蠢,还是你以为我蠢?嗯以你在绿藤市的名头,应该不会有人敢拿这么假得不能再假的东西来骗你。那就一定是因为你觉得我蠢了?
  你是不知道金三角在哪儿呢?还是不知道最好的翡翠产自哪里呢?
  就拿这个来试探我?我看你是觉得我蠢,好骗,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肥狼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识破,一时不知说什么,屋里的空气仿佛被凝结住,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王雪娇冷笑站起来,款款向门口方向走去,张英山随之起身,亦步亦趋。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肥狼狠狠抽周笑眉一个巴掌,怒斥:“你拿了老子那么多钱,就买了这种东西回来!你糊弄谁呢!”
  周笑眉委屈却不敢说,肥狼给她那么一大笔钱,她已经知道肥狼要干的事不是正道,哪里敢跳出来抢白大呼“是你让我干的”,她捂着脸缩在椅子上,一声不敢吭。
  王雪娇停下脚步,并不回头:“人前教子,人后教妻,在我面前巴掌甩得这么响,是演给我看呐?”
  “余小姐嘿嘿余小姐误会,都是误会她说她认得,我就信她了,我也是被她蒙蔽的。”肥狼赶紧起身追上去,被张英山伸手挡住。
  “余小姐,我是真的很有诚意!我都准备好了!”
  王雪娇:“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对了,你不会自己左手倒右手,一粒货都没出,就告诉我那是你的销量了吧?”
  “不会不会!余小姐要是不放心,到时候,请余小姐跟我一起去看看嘿嘿,就是余小姐您别跳过我,跟他们”
  中间商惶恐地看着王雪娇,生怕失去了赚差价的机会。
  王雪娇微微一笑:“如果你的下一级都能卖得比你多,你还是别干了。”
  说完,她自顾自地走出包厢,肥狼也不敢追出去,只能赶紧安排手下,马上走一批大货出去,让余小姐知道他路子广、渠道宽、人手多、很牛逼。
  “你跟我讲讲,前面那桌菜有什么特别好吃的?”王雪娇蔫蔫地趴在桌上,侧着脑袋看着张英山。
  金古饭店的摆盘特别好看,菜也是经常出现在评比金奖里的,为了显示出“余小姐”高贵的身份,见多识广不稀罕的从容,她一共就吃了五个菜,除了金玉烩双翠吃了三勺,其他的都只吃了一勺。
  那个扇贝看起来好肥,那条鱼看起来好嫩,那水晶白斩鸡的冻胶看起来很鲜
  可恶啊!等咱有了钱!!也照样这么点一桌!每样都要吃到爽!
  张英山垂下眼睛,一向从容的脸上露出一丝难掩的纠结,最后缓缓吐出一句话:“其实也就那样”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真的很一般。”
  “你有没有觉得你的鼻子变长了?”
  “用料贵而已。”
  王雪娇默默扭头不去看他:“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茫然无存,世界崩塌了,宇宙毁灭了。”
  “还有比较费工吧,哪有那么多神出鬼没的技法,明清时盐商私厨的手艺是最顶级的,菜谱不都在你的手上了吗?有些是原材料找不到了,有些是太过残忍,其他的无非蒸烧煲烤炖。何况我也不是专门的美食家,能吃出汤里有一根橡皮筋。”
  他说得确实有那么一点点道理,王雪娇双手托着腮,叹了口气:“好吧,我假装相信你了。”
  张英山:“……”
  “你刚才是不是也没有吃饱?”王雪娇直起身子,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有点。”张英山端庄而克制的回答。
  岂止是有点,他是真的特别饿。
  刚才王雪娇吃了七勺,他吃了十六勺,看起来多一倍带拐弯,但是以他的体格,那点菜量,刚好起到了勾起食欲,让人胃口大开的程度,然后,就什么都不能吃了。
  如果一口都不吃,反倒没有这么难受。
  “搞点吃的!”王雪娇起身去仓库,取了广式腊肉、广式腊肠、鸡蛋和小青菜。
  “你记不记得,你说要下辈子才能吃到我做的煲仔饭么?恭喜你,你的下辈子已经开始了。”
  张英山跟到厨房:“别这么麻烦,简单吃点垫垫就行了。”
  “闭嘴,你去淘米,把米泡上。”王雪娇凶巴巴地把他赶走,自己把腊肠和腊肉洗干净,挥刀将腊肠切成段:“你认识一个叫姬孺的人么?”
  “不认识。”
  “哦,他在晋国上班,有个手下,你一定认识,叫屠岸贾,就是赵氏孤儿里的那个。有人说他活不到吃新麦的时候,他不信,把那个人给杀了,等到新麦做成的麦饭端上来的时候,忽然决定先去上个厕所,然后就掉到粪坑里淹死了。”
  张英山:“晋景公,我想起来了。”
  王雪娇切完腊肠切腊肉:“他要是去厕所之前,哪怕只吃上一粒,预言就算打破了,真是不知道他哪来的拖延症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立起来的flag,就一定立马打破它。”
  “福来哥?”张英山一时没反应过来这种中英夹杂的说话方式。
  王雪娇解释道:“就是立下的一个目标,一般来说,好的目标不会实现,坏的目标一说就灵。比如,今天好清闲,这就一定会很忙,打完这场仗就回老家结婚,多半是要死了。今天我不会中彩票吧,那就真的不会中彩票。”
  王雪娇把肠肉上的肥油部分切下来,削成薄片,放在铁锅里,慢慢熬油,再把葱段和香菜扔进去煸炒,再加入虾米、洋葱和香菇爆香,再加没过菜的水。
  “米还得再多泡一会儿。”王雪娇擦了擦手,回大堂看电视了。
  大堂的电视面对着大街,有时候晚上直播球赛,外面会站一圈人。
  看了一集电视剧,米也该泡好了,王雪娇回到厨房,忽然发现,案板上本来码得整整齐齐的腊肠少了一根,还有一根被扒拉掉到了地上。
  王雪娇第一反应就是望向张英山,张英山无辜地看着她。
  仔细想想也对,刚才他就坐在自己身边看电视,一直没有离开过,再说,这香肠还是生的呐!
  难道店里进了贼?
  贼偷肉不是没有,但是哪有只偷一节的?
  关键是两人坐在大堂里,居然都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张英山蹲下身子,仔细看着水泥地:“是狗。”
  “这也能看出来?”
  “嗯,就是这个”张英山点了点地面上一小块浅浅的白色痕迹。
  那点痕迹,在厨房里走了一圈,却只有进,没有出。
  “咚咚咚”“呜呜呜”,在放厨余垃圾的桶里出来撞击声和呜咽声。
  王雪娇凑到桶边,发现一只最多一个多月大的小土狗四仰八叉地躺在白菜叶子、青菜叶子里,身上还压着几个被抛弃的空心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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