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林之念的确在树海岛。
一来,等萧厉后续;二来,会当地各大龙头。
秋平整军,凌文韬带着红玉、红潜整治树海内务,但似乎老爷子压不住树海这些海上讨生活的船主。
今晚这场宴席便是各大船主们为她准备的接风宴。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银龙府内张灯结彩,丝竹之声袅袅,珍馐佳肴满桌,高声曲合,一派繁华热闹之景。
林之念一袭正红色郡主朝服,头戴树海海皇冠,就那样闲散地坐在主位上,无需几分威仪,已让每位走进丈许的人,自发放低了三分音量。
酒过三巡。
林之念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懒散地撑着脑袋,谁来敬酒,都豪爽饮尽,也是喝得尽兴,脸颊微微染了一层红晕,姿态更为闲适,目光流转出几分温柔,却依旧没有人胆敢上前挑衅。
他们这些船主疯了,才会觉得坐在上面的女人真有她表现的那么好说话。
别忘了打下树海岛的蛟龙舟、雷霆筒都是出自这个女人之手,她还出兵了南石郡,这些如果距离他们还算远,那么一把端了他们的粮仓云丰,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蛟龙盘珠,虎卧而寐,再温馨,也没人觉得是猫鼠般可欺。
场中觥筹交错,众人寒暄间,视线若有若无都落在为首的人身上。
百山郡郡主亲自坐镇树海岛,是对他们这些船主失了耐心了吗?百山冥顽不灵的豪绅最后剩了多少,他们已经打听过了。
可握在手里的码头、船只、海路怎么可能说让就让出去,若是郡主一意孤行,他们该有的利益又能保住多少?
怎样才能让百山郡主打消整合树海岛的主意?
树海是岛,可不是郡,怎能都一意孤行?
树海的几个船主,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想让对方先出头去探探百山郡主的底线。
琵琶声落。
编钟发出低沉的嗡鸣,不知名的海上乐器吹出神秘的曲调,似远古战场上的号角,弦音铮铮,激荡着人们的心弦,仿佛这些还不够,又混入了战鼓之音,每一下都重重地敲击在众人的胸膛。
二十名身着玄色劲装的男子从场中现身,剑眉星目,容色绝佳。
乐声骤然高亢,男子们如离弦之箭般动了起来。
他们身形矫健,步伐灵活多变,时而如猛虎下山,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时而如蛟龙入海,身姿轻盈而矫健,
手中的长剑挥舞起来,剑影闪烁,如同一道道银色的闪电,绝美地划破了夜空。
为首的男子,一个凌空跃起,在空中旋转数周,手中的长剑如同一轮明月,绽放出耀眼的光芒,锐利又唯美。
林之念抬眸,慢慢收了撑在头上的手,看了过去。
魏迟渊见状,看了一眼场中。
男子的宴请上以女子乐曲为多,树海岛宴请郡主的宴席自然不会少了男色。
魏迟渊握着手里的酒杯,让自己平静下来,这种事情,以后只会多不会少,何况,之念的神色很淡,目光都没有落在他们的脸上。
他就更不能失了分寸,更何况这次树海岛之行,还是他主动要求跟来的,这时候闹这些,只会失了气度。
可,无论怎么自圆,魏迟渊还是将酒杯放下,在烦躁的乐声中转头。恰好便听到台下几个老船主的议论,且声音越来越高。
“树海岛是众国的多金之地,每日里,来自众多国家的商船,如过江之鲫,堆积如山的货物,金银财宝更是如流水般涌来,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岛上,没有繁文缛节,没有官府的层层盘剥,更没有各种苛捐杂税,有的是自由,是销金的去处。”
“说得对,猛龙过江、虎出平阳,各国商船来了,大家各凭本事赚钱,凭本事交易货物,对货品不设障,对种类不设卡,不像有些地方,官府横插一脚,搞什么官劵商劵,盐令茶令,把好好的生意搅得一塌糊涂。”
“是啊,咱这儿多好,货物的自由港,是这四海八荒的一颗明珠,所以众商才喜欢云集到这里,给树海带来无尽生机。”搞什么官府制度,本末倒置!
魏迟渊已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嘴角浮起三分笑,给自己酒杯斟满酒,起身,向之念走去。
场中剑舞正盛。
第448章 郡主……
魏迟渊缓步走近,身形恰好将旁人窥探场中的视线阻隔:“郡主……”
林之念闻声,眸光从独弦琴上收回。
魏迟渊微微俯身,与她视线平齐,声音低沉而温柔:“往我这边靠些。”
林之念看着他,身体朝他倾斜:“怎么了?”
魏迟渊轻举手中酒杯,目光深邃:“敬郡主一杯。”
一杯酒,需要特意过来喝?林之念端起自己的酒杯,与他轻轻相碰,一饮而尽。
魏迟渊嘴角动了一下,浅尝辄止就好,亦是仰头饮尽杯中酒:“我为郡主再斟一杯。”
“郡主不必动,就这样。”魏迟渊拿起旁边的酒壶,丰神俊朗地上前几步,身姿微倾,往之念随手捏着的杯子里满酒,目光柔情似水,流转着难以言喻的情愫:“郡主慢饮。”
魏迟渊转身退下时,宽大的衣袖不经意间轻拂过她的膝盖,仿佛是无意间的触碰,却又带着几分刻意的暧昧。
林之念的视线从膝盖上略过,又随即收回,似有意无意地转着杯子里的酒。
魏迟渊再坐回去时。
各大船主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刚刚他们就觉得奇怪,凌太守几人他们打了一段时间交道都认识。郡主带过来的几位大臣也一一介绍了,唯独这个人,长得看似不凡,又紧跟在郡主身后,却没有人介绍,他们私下找人问,说只是一位郡主府上的夫子。
夫子怎么会带来这种场合?原来是这个身份啊,那他出现在这里就说得通了。
各大船主笑了。
再仔细一看此人,可不是长得好,眉眼英气,肩宽、窄腰,虽然年纪大了些,但那气质,远不是场中几个舞剑的小年轻能比的。
刚刚高谈阔论树海未来的几个人互相看一眼,心里立即有了计较。
凌文韬那个老狐狸,迂腐、古板,只知道按上面的教条办事,剩下的那几个每次他们一开口,就会推脱。
新人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跟在郡主身边的小白脸,一看就没什么真本事,又是什么内院夫子,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正好拿他开刀。
也好让郡主知道什么是三思而后行。
几人立即转向回来后便一脸春风荡漾的某人:“失礼,一直没问这位大人姓什么?”
魏迟渊闻言,似乎很惊讶有人跟他说话,但被他自以为地隐藏得很好,礼数周全:“不敢,在下姓魏,大人是……”
果然,没听说郡主身边有什么厉害的魏姓官员,而且,如此恭谦,肯定就是没本事:“原来是魏公子,在下海沅沣,魏大人还没有在我们树海走走吧,我树海岛地处要冲,多年来都是众国交汇之地、自由贸易之所,百姓安居乐业,繁华不绝,这都有赖于树海岛多年来独立存在于外的结果,独树一帜是树海岛长久繁荣之根本。”
旁边立即有人接话:“是啊,是啊 ,倘若固守教条,加入诸多束缚,失去自主之权恐怕树海就不是如今繁茂的树海了,魏大人说是吧!”最后一句隐隐提高了音调。
魏迟渊觉得如此直接吗,装都不装一下,他看起来不值得几个回合的掩饰。
旁边的人都看了过去。
林之念也不意外,此刻再看看斟满酒的酒杯,一时间不知道说这些老船主有眼光,还是太邪性,挑了半天,挑了一个最不好逞口舌之快的人下手,也是不容易。
魏迟渊拱手:“船主所言差矣,各国商贸只能带来一时之利,但若无强大后盾,没有行之有效的手段,没有定海之针,也就是一条规章核心在此,在风云变幻的各国局势中,树海岛犹如一叶扁舟,只是随风飘摇,随时有被风浪吞噬的风险。其实独立存在看似逍遥,实则危机四伏。”
海沅沣脸色立即有些难看。
凌文韬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见到被几大船主围在中间的是魏迟渊,愣了一下。
这些人,难道不知道他们围的是谁?
“魏大人此言过于危言耸听,树海岛多年来与各国友好往来,贸易繁荣,从未有过大患。独立自主,方能保持我岛之特色与尊严。”
“大周只是稍有动作,树海不是已经易主。”
海沅沣想反驳什么,但眼前已成事实,一时间后续的话被此句憋了回去。
魏迟渊脸上却没有一丝傲色,心平气和:“不说大周,若是炎国哪天有所举动,树海是不是亦要易主,改天换成其他国,树海是不是还要继续动荡,海船主说的特色和尊严,不过是建立在别人施舍的前提下。一个连反抗之力没有的人,怎么能说自由?还有海船主说,树海之上人人安居,恕魏某不懂,自由货物、无甚约束,无官无察,是不是说树海在满足所有停靠树海岛船只的私欲?以满足别人私欲,为其不设防形成的贸易往来,怎么可能让民安居?又怎么会有一岛之尊严?尊严与安居,要在实力之内,在规矩之间,才能体现,海船主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