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谷丰确定她听见了,听见了就行。
  谷丰转身弯腰捡起地上主子的衣袖,示意女卫送这位姑娘离开,急走几步跟上大人。
  程玉怔愣地看着那个人捡起地上的衣袖,像躲瘟疫一样离开。
  骤然有种羞愤欲死的感觉。
  就这么怕她缠上他的主子,连一个破袖子都要带走!
  若不是对方捡起来特意带走,她根本想不到地上还有一截袖子!
  程玉原本已经忘了那人的容貌,当时,她太害怕了,不可能还有时间看一个男人长得如何?
  只记得他衣服华丽,定有一定威望,或许有能力救自己。
  她现在反而咬牙切齿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明明有能力,却还见死不救!
  大周的官员都如此冷情了吗!她西河总兵的女儿也不值得对方伸出援手!
  她父亲的官职如此不值银两了吗!
  就算她父亲在汴京城不好使,那么她外祖家呢!他可知道他得罪的是谁!
  程玉起身,踉跄了一下。
  女卫直接去扶,神色却没有变化。
  程玉突然开口:“你主子是谁?”
  女卫不说话。
  “刚才离开的人是谁?”
  女卫依旧不说话。
  一句你是哑巴吗!程玉骄纵不出口!
  但汴京城就这么大,她早晚会知道。身份可能不俗又如何,越不俗越好猜,她还怕对方身份过低,自己的宴席他都参加不上呢!
  ……
  谷丰匆忙赶回来的时候,陆府的大门关了。
  他诧异,刚欲推门进去,门口守卫的刀瞬间出鞘,拦住了他的去路。
  “反了!你们干什么!不知道我是谁!”
  “大人有令,谷丰多年来兢兢业业、文武双才,外调至坎沟任总千兵。”
  谷丰愣住了,久久没有动,大人要外调他!
  他和夫人身边几年调任一次的贴身丫鬟不同,他从被买来起一直跟在主子身边。
  他不是没有想过外调,以后他自然也会外调。
  他外调时肯定会有很多人给他送行,依依不舍,大人也会拨下无数赏赐,将他放在至关重要的位置,盼着他为大人撑起一隅。
  可独独不是现在,现在正是大人的关键时期,他怎么可以外调?
  他不可以外调……
  谷丰想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自作主张救下了那个姑娘……
  他为什么救那位姑娘?因为他听到那位姑娘自报家门,因为大人是太子,大人和苏府有亲,他不想大人和苏府交恶……
  可大人让他动了吗?他凭什么为大人维护大人都不认同的亲属关系?他凭什么自发以大人太子身份出发,救下那位姑娘?觉得太子的身份十分重要,不可交恶?
  如果大人会离开……
  如果大人不在乎……
  他们下面的人……却自发以太子亲卫的身份行事了。
  何况大人未命令,他自己跳了出来……
  别说那些人没有把大人怎么样,就是他们的拳头真的落在大人身上,只要大人不命令,他们都不可以自作主张行事。
  更何况,大人今晚本来就想自己走走,什么人都没有带……
  所以,大人不是将他外调,而是驱逐。
  大人不需要从骨子里认同大人是太子的人,再留在他身边。
  谷丰终于知道怕了,他没有!他真的没有!
  守卫的刀锋抵在企图乱闯的谷丰身上:“大哥,不要让我们为难!”
  谷丰像被人戳破的孔明灯,萎靡在一旁,他——他——
  却找不到为自己辩驳的话。
  如果别人不知道大人的努力、大人在乎什么。他一路跟着大人走过来,该是最了解大人的人。
  可是,他像所有人一样理所当然的认同大人太子的身份,觉得大人该坐稳这个身份,接管大周江山。
  甚至,大人以后一定会这么做,大周必然是大人的,这是必然的结果。就连夫人原来的人也这样想。
  他们自发围绕在太子身边,听命太子。
  他也被这种潜移默化影响,自发为太子谋划。
  可他该知道,大人一直想离开,一直想去百山郡,大人很排斥太子的身份,却不得不做着太子该做的事!大人的痛苦压在心里,早没人可说了。
  唯一该看到这一切的人是自己。
  可他刚刚也选择了站在大人‘太子’身份的一方,救下了那位姑娘。
  是他。
  背弃了大人。
  他又有什么脸再进去,问一句为什么!甚至去谢恩!
  就连罗绒儿都跟着夫人跑了,大人虽然不说,但大人派了一队人马一路看护,大人是从心里认同罗夫人那么做的。
  而不是认同他。
  谷丰后悔了,他不该出手的,尹天府可以动,他都不能动:“大人!”
  ……
  陆府内静悄悄的。
  空旷的宅院,偶尔一两声远处的鸟鸣。
  她走的那天,带走了府里大部分她带来汴京城的下人,只剩下来汴京城后临时添的仆从。
  本来,她留了章程,知道他会来这里,让谷丰再采买些下人。
  他觉得人多太吵,又觉得那些人不知道这里住过对他来说多重要的人,弄坏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便没有添置。
  第317章 知道什么
  入了夜,就显出空来。
  陆辑尘冷哼一声。
  既然谷丰那么喜欢自作主张,自己做主去岂不是更好,免得阻挡了他效忠皇后娘娘的心!
  陆辑尘穿过长廊,每一步都有林之念的影子。
  他们曾经一起赏月的庭院,石桌旁,还残留着孩子们开心的笑声,以及他母亲趾高气昂的骂声。
  陆辑尘停下脚步,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他自己的倒影,连骂他的人都毫不犹豫地走了。
  为什么皇上和皇后会自信地以为他们给了他最好的。
  没看到连郝大胖都不稀罕他太子的身份吗!
  ……
  夜深人静,陆辑尘独自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
  旁边的桌上铺陈着几封书信。
  一开始他每隔两天会收到一封回信,后来慢慢越来越少,最近半个月才收到一封。
  陆辑尘几乎能想到,刚出汴京城时,她没有什么要忙的,闲暇时看看各地的文书,逗逗孩子,然后给他回信。
  慢慢的越靠近南面,每天她要见的人越来越多,各地都在询问她要不要重新调动。
  有些人则趁着她路过的时间,得以见她一面。
  那些人中,有没有费尽心思寻戏子的,有没有有力量的舞者,想都不用想,都有人将最好的画面摆到她面前迎她入府。
  陆辑尘不担心她看那些人。
  他的之念什么人没有见过,又不是沉迷这些的人,她定然只是欣赏。
  最让她挂心的应该是一路上,那些拜见她的人提出的问题,想到的前路,和要跟着她继续南下的急切。
  但这时候,她还有时间抽空看他的信件,不忙时会挤出时间来给他回信。
  等她到了百山,信更少了。
  她更忙了,要处理的事更多了,连能抽出的时间恐怕都少了。
  就算有时间闲下来,看看他这些无关痛痒的信件内容,既没有她的基业大事,又没有她苦思的问题,更不见一日日的繁荣。
  她就是看了,恐怕都没心神给他回复。
  即便真念他了,偶然提笔,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以她的性情,自然就是搁置不回。
  总之不会回他一个‘阅’字,让他觉得敷衍。
  这样一想,怎么能说她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陆辑尘苦中作乐地胡思乱想着。
  心中涌动的情感并不像表面表现得那样平静。
  尽管她可能不会回。
  陆辑尘还是坐下来,拿起笔,给她写信。
  没有国之大事,她的百山郡也不需要任何人为她出谋划策。
  就是写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事、街上遇到的新奇事物、衙署里一些趣事,能逗她一笑,解闷休息的散事。
  只是写着写着,就觉得周围空荡荡的感觉,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
  苏家内。
  苏老夫人屏退了所有下人,听着女儿的哭诉。
  “那些畜牲竟然光天化日下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母亲,这可是天子脚下,母亲一定要为玉儿做主啊。”
  苏老夫人神色严肃,虽然不满那些恶人竟敢如此猖狂。
  但若说多同仇敌忾也不尽然。
  她名下只有一位亲女,如今位列皇后之尊。
  可剩下的庶女她也多有过问,凉月更是她提上来的通房丫鬟所出,自然就更上心一些。当初凉月的婚配,她也是精心挑选。
  如今看来是选对了,西河总兵的夫人,她自然更照看些。
  更何况动她苏家的外孙女,不是找死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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