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苏萋萋到底深吸一口气,出口的话依旧和善:“之念……你那么小就撑起了一个家,就是本宫当年也做不到,你有自己的商路,还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你有自己的想法很对,所以本宫——允许你们还住在宫外,生活和现在一样,没有任何变化,如何?”
林之念看皇后娘娘一眼。
苏萋萋同样看着她,紧急追加:“本宫绝对不会束缚你。”说着和善的握住她的手,温柔退让。
林之念神色如旧。
苏萋萋继续加码:“就是……皇后之位,也未必不可,何须离开?"
林之念看着握住自己的手,其实不习惯面对这些,就是上辈子,空杨的母亲站在她面前,她也不曾如此和颜悦色的跟她商量空扬的未来。
林之念收回手:“封地,我没占大周一丝便宜,卖与他国也是一样的价码。”而且她没有外卖他国的心理负担,大不了都是一家。
所以不是恩赏,也不是祈求,只是她要带走对方儿子的诚意。
现在看来,她异想天开了。
但显然她现在更像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在求娶富家千金,筹码不够,对方父母看不上她。
她想差了,习惯思维害了她。
苏萋萋沉默着。
林之念也不再开口,
大殿的气氛更加压抑。
苏萋萋是撒完赌注,一无所有的赌徒。
林之念是上了桌才发现,拿不出筹码让对方安心的赌客。
可,林之念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娘娘,是否愿意同……我和陆辑尘一起离开这里?”她都没脸说。
苏萋萋骤然看向林之念,也果然差点笑了。
林之念更尴尬。
让一国之母跟着他们走,她连供养自己的都不过是‘草草了事’,又能给当朝皇后什么滔天的权势。
至于享乐。
到时候恐怕自己都不能享乐,而又让皇后娘娘拿什么享乐,民脂民膏吗!
至于‘自由’。
当朝皇后有,打皇帝都不手软,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谁能说她没有。
‘权势’她不缺,太子之位说给儿子就给儿子了。
‘至高无上’的衣食住行,林之念更给不起的。
是她莽撞了。
只是,万一呢?
万一她只要辑尘……
“你觉得你合适带走本宫?”
“草民无礼。”
“确实无礼,但……你若带走辑尘,又想为辑尘带走他的母亲,有什么无礼的,你不是也将陆家那位老妇人照顾得很好,又何尝不是因为她是辑尘的母亲,我看到了,看到了你对他母亲的好……”
林之念闻言,心里闪过一抹愧疚,但不多,到底还是因为,她带走的不是从小养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儿子。
“既然你都想到这么多了,为何不为了他留下来呢?你想要什么!天下大同?”苏萋萋记得徐正跟她说过,那些产业,代表了权利:“他坐上去,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是天下大安……以他现在肯跟你走的心理,什么不能给你,什么不能答应你,何必要鱼死网破——”
更何况,皇上那个位置,只要不耽于享乐的,哪个要的不是海晏河清、蛀虫死绝!
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非要走!
林之念看着皇后娘娘,诧异,怎么会一样,很不一样,这江山姓周!
是周家江山。她做不得‘主’,皇后娘娘同样做不得主,不是她换个太子换个皇子就是做主,甚至陆辑尘没有坐稳皇位之前,也做不得主。
而且就算陆辑尘将皇位让给她,她也做不得‘主’!
就比如一代女皇,坐的却是李家江山,她可以在江山内随意调整家具的摆设,人物的来去,但不可以给房子换‘主’。
因为房子不是她的。
不知道,皇后娘娘懂不懂其中的不同。
林之念看着皇后娘娘隐有内火的眼睛,准备一劳永逸地跪了……
吵起来,不是她本意。
说大话,就更是画饼了。
林之念利落起身,准备跪:“是晚辈不懂——”
“你这是做什么。”苏萋萋急忙将人扶起来,对上林之念干净的眼睛,也慢慢收敛自己的情绪:“是本宫太过激动了……”
“不是,是草民太心急……”
第296章 她离开
“就真的不能不走吗?”
“本……也是计划要走的……入京三年,陆辑尘继续申请外调……这是一开始的计划。”而皇后才是计划之外。
“说到底你就是不信任他。调来调去,还不是为了权势!”
林之念不能解释她的所思所想,那是大言不惭、大逆不道、不自量力,就只能找一个折中的解释:“皇上……当年应该也很爱重您……”
苏萋萋闻言想要反驳,很快又沉默下去,久久未言,感情易变,承诺轻薄:“那,本宫又怎能信你对辑尘的承诺……”
“女子更重情一些……”林之念想了想:“或许过些年,殿下感情淡了,自己也觉得无趣就回来了……”
“你觉得本宫会信你!会因此不拦着你们离开?”
林之念惭愧,很明显吗?
苏萋萋却神色落寞:“何况……本宫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软禁了你。”
林之念:“……”
坤仪宫内落针可闻。
本温热的茶水也已经凉了。
如果软禁了她,陆辑尘会彻底恨透她们,这也是林之念敢坐在坤仪宫‘谢恩’的原因:“你走吧……”
林之念也知道,谈不出什么了,恭敬起身。
苏萋萋看着她起来,没有犹豫,眼中不见谈不妥的为难,是真的不能再中和的样子。
明明她和皇上给出了所有的诚意。
苏萋萋怎么可能心中甘愿。
林之念回头,看到落寞的皇后娘娘:“娘娘……真的不出去看看吗?”
苏萋萋沉默着。
难道让她给别人让路,让别人的儿子上来占了这个便宜?!
不如让她现在就死了!
林之念躬身,转头,告辞。
‘公主’不是她们养大的。
林之念走出了皇宫,仰头看着这座外观威压更重的宫殿:想来辑尘那边也不可能顺利。
春草、夏静接替了宫中的嬷嬷,站在夫人身后。
……
陆辑尘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
他不会跟皇上硬碰,会先确保之念离开,他随后跟上。
陆辑尘扶着之念上马:“皇后娘娘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
……
偌大的宫殿里,站满了宫人太监。
苏萋萋却觉得空落落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
正月初七,陆家大夫人的车队悄无声息地离京。
陆辑尘独立在城门外,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辎重,心里突然涌上一层难以名状的伤怀落寞。
只是晚走几天,可巨大的伤悲突然包裹了他。
寒风刮过,带来刺骨的寒意。仿佛那离去的不是车队,更是他再也无法抓住的全部。
可,他不久就会去啊——
“之念……”陆辑尘低吟,声音细而颤抖,轻易被这清晨宁静吞噬。
印象里,他分明不止一次这样送过她,她有忙不完的事,不可能在任地陪着他。
可都没有这次慌张。
那些琐碎的丁点小事,汇集成他整个人生,如今都化作了远去的背影,渐行渐模糊。
忽地,陆辑尘重新上马,快速向远处追去。
谷丰吓了一跳:“大人……”急忙策马去追,心中满是担忧:“大人!大人!”
如果大人踏出汴京城一里,身后看似巡视的城卫定会集结而上!到时候大夫人可能也走不了!“大人——”
陆辑尘心中某个角落却在疯狂呐喊,驱使着他更快、足够快,去追,留住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大人!”
然而,理智的枷锁紧紧束缚着他。他若再执意下去,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之念也不会容忍他犯这个错误!
一切都不容他任性而为。
马渐渐收了速度。陆辑尘终是慢下,马蹄犹豫地前后停住,承载了太多的无奈与不舍。
可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停下脚步,他凭什么次次给她带去麻烦,这段时间她对他还不够包容吗!
陆辑尘掩下眼里的慌张与失落。
调转马头,回府!
每一步都似踏在心口上,沉重、缓慢。
直至陆府的雕花大门合上,外界的喧嚣、波澜一并隔绝,陆辑尘才卸下了所有的伪装,任由伤怀与心慌在空荡荡的庭院中蔓延……
……
林依娘是下午收到妹妹已离开的书信的。
信里,都是些家常叮嘱,以及五弟已经出发去边外的消息,兴致昂扬——说不定下次见面就一家团聚了。